永安城其二
合上手中的折子,那人坐在上首,平静的望向下方垂头而立的王倚士:“红府案与飞舟案接连出事,且相隔不过一日,都是蝶妖作祟,这难道是巧合吗?”
“自然不是。”王倚士答:“大人阅完折子,想必也看到,红府案的起因是红书书的昏迷不醒。下官这几天经过盘查,证实了红书书所中的毒正是出自于蝶妖之手。”
“红书书生于阴时,八字极轻,她的身体对妖族无异于最好的躯壳,她从前体弱多病,多半是因为被众妖环伺,受妖气形象所致。因此,他父亲将她的房间安置在阵法之上,借助阵法之力削弱妖魔,她的身体也日益见好。”
“可是那一天,红书书恰好掉入了囚着蝶妖的密室之中。那蝶妖生性狠毒,又被囚多日,见此机会自然不肯放过,于是便给红书书下了毒,利用她的身体李代桃僵,从阵法短暂逃了出来,又隐藏在红府中,继续寻找破阵之法。”
“本以为这个计划天衣无缝,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她没想到中毒的红书书引来了墨家兄弟。墨箫插手红府案,寻找治疗红书书的方法,启程往昆仑山采集无心芍药。这取药的行动妨碍了蝶妖计划,她自然要想办法阻止,于是她控制着自身炼成的蛊虫附着他们。入昆仑山本就九死一生,因此在没上山之前,她只偷偷观望,并没有动手。直到墨家兄弟活着下山,为了阻止他们,她使蛊虫爆发,这才引发了飞舟一案。”
“而当墨家兄弟从飞舟逃脱,赶到红府之后,她已经知晓了破阵的方法,红书书于她自然就没了利用价值。于是她放任几人将红书书治好,屠杀红府上下,由此造就了红府一案。”
“这两案事出同因,皆是因为一妖作祟,下官以为,可以结案了。”
他的话音落下,室内久久无声。
过了好一会儿,上首的人才终于笑了笑:“倚士,这一连串的因果缘由,都是你自己推测的吗?”
王倚士微微犹疑,仍是回道:“…下官近几日所查与上述细节都对的上,墨家兄弟的口供也与此相差无多,故而下官认为……事实多半如此。”
“事实?”大人哼笑了笑:“倚士啊倚士,那蝶妖是个蠢货,难道你也是吗?”
“……请大人指教。”
“倘若事实真如你所说,难道你就没有发现,这其中有个巨大的漏洞么?”
“我问你,那蝶妖囚于阵法有多少年?红家小姐在密室之上又住了多少年?这两人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那红府小姐,怎么会忽然之间误入密室?”
上方之人盘着手串,出言不快,却字字如箭,正切靶心:“我再问你,蝶妖困于阵法,百年不出世,不知白天黑夜、时转世移,又怎么忽然开窍,想出这偷梁换柱李代桃僵的戏码?”
“她很蠢。倘若不蠢,就不会连自己死了都毫无察觉,直到破了阵才恍然大悟。现如今,红家元气大伤,几无活口;蝶妖身死,只留下一句语义不详的遗言;阵法被破,归墟的封印开始松动。你好好想想,最终此事获利最大的是谁?你可莫要像那蝶妖,被人这样利用了,还帮人开脱。”
王倚士睁大了眼,一时说不出话,他的思绪百转千回,最后哑着嗓子开口:“大人的意思是,这是归墟那群妖族做的?可是……这不可能啊?它们都被封印着,出都出不来,怎么能有这通天的手段——”
他猛然抬头,像是想到了什么,震惊的看向上首的人。
那人也同样回视着他。
良久,王倚士艰难的说:“是人对不对。有人想要破除归墟的封印、颠覆王朝,再度引得天下大乱!”
“此人,一定对红家十分熟悉,并且极度了解四方阵法,知晓当年之事。”
百般思索,一一排除。到最后,这两个条件都满足之人,几乎只剩凌云阁内部中人,和京都那群世家显贵。
王倚士闭上双眼:“下官回去便立刻调查……但是大人,”他咬牙说道:“下官不明白,究竟为什么……这背后之人如此耗费心机,就只为了破坏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吗?这简直——”
他没有说出口,话意却已尽。
“王还在世的时候,”上方的人叹了口气:“以四方大阵强封归墟,由此元气大伤,年不至四十便殁了。”
“我参政几十年,掌这民生诸事,却常常高坐庙堂,难切下方疾苦。在我眼中,胤朝还很年轻,不过百年,气数仍盛,一切都欣欣向荣。”
“然而我所见这海清河晏,其下,又藏着多少暗流涌动,阴险诡谲?”
“众生皆有无法体察的艰辛,人如此,妖亦然,故而我百般思索,如此迫害妖族而得来安稳,究竟是对是错。”
王倚士听罢,僵硬的回道:“当初王令红家守护阵法,也没想到他们会如此行事。”
“是啊,人心易变。”古朴圆润的木珠发出碰撞声响,一如那人的嗓音:“王的本意固然是好,但要如一贯彻,又是怎样的艰难。毕竟,阵法封的住归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