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家之子
正要抬腿避开,却被那老妇几步跑至身前,阻了去路。
那妇人匍匐跪地,双手作祈求状:“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啊!少爷还小,正是贪玩的年纪,我等均以为小姐卧床养伤,这才斗胆在池塘玩上片刻啊……”
其他几人也随着老妇前来,惊恐万状,身子抖如筛糠。
卫纨刚经历亲人死别,心中拗痛,听不得人喧哗,倍感烦躁。
不过是在池塘玩耍,为何叫人饶命?这原来的卫纨,难道是索命的厉鬼不成?
那幼童虽有惧意,但看那老妇求饶,面露不忍,眼中恨意更浓,边拽起老妇的胳膊边叫嚷:“阿媪快起来!她要打要骂都随得,不必跪!”
这声音凄厉得让人心颤,似有千般委屈。在沈吉的记忆里,弟弟沈祥只有在不小心跌了跟头,身上剧痛时,才会如此出声。
听刚刚那仆妇称呼这幼童为少爷,她猜测,这许是原身的弟弟,卫府的小少爷。
明明是个少爷,却连在池塘玩耍的自由都无,可见在卫府是何等地位,而身边这位仆妇,少年唤作阿媪,许是乳娘,自己穿金着锦,却让少爷衣着朴素,看来也并非真心待他。
况且,刚刚自己还未曾发话,那乳娘却径自一跪,在旁人眼中,真是坐实了她跋扈的名头。
那小少爷的神色,似是十分惧怕怨恨卫纨,不知二人之间有什么旧怨。
卫纨抚了抚眉心,按下心中的烦躁:是要给这乳娘一个教训,免得今后时常如此,扰了她查案的清净。
她侧过头,问春岩:“这府中,可有不让人在池塘玩耍的规矩?”
春岩呆了呆,如实答:“未曾”,复又低头在她耳边嗫喏:“可小姐您一向避讳小少爷,不许他在院中玩耍,更不能出声。往常被您撞见,皆是要挨鞭子的……”
避讳?一个小孩子而已,又何谈避讳?
卫纨摆了摆手,打断了春岩的话头,向那乳娘道:“卫府请你来,是照顾你主子的,你的一言一行,背后是他的脸面!他未让你跪,你却径自跪我,这是什么道理?”
乳娘张了张口,哑然怔愣。
卫纨看向廊外山水,厉声开口:“这府中的规矩,朝廷的法度,自是要遵守,可若不是府中规矩,亦非法度,那便是没有做错。未曾有错,又何须向他人求饶?”
沈吉去世之时已年满十九,因随父亲办案阅人无数,自是比原身这不学无术的卫纨聪慧果决,言辞犀利。
那一众下人瞠目结舌,均未见过卫纨如此:非打非骂,也未咄咄逼人,仅仅是讲道理,却使人哑口无言。
卫纨眼中微寒,对着那仆妇:“你就是如此教导少爷的?”
那妇人完全怔住,不知如何作答,眼神转了转,身体伏得更低:“小姐饶命!夫人走后,老奴拼尽全力将少爷带大,力有不逮之处,实是老奴的过错,请小姐千万别为难少爷呀……”
这乳娘避重就轻,好会装惨。
幼童见乳娘如此,又向卫纨投来怨恨的目光。
卫纨心里明白了几分。
看来是原身和这少爷的娘早逝,主母之位无人继,这下人就仗着功劳,胆子是越发大了。虽不知这姐弟关系为何如此紧张,但其中,绝对少不了这老奴的推波助澜。
也难怪原身如此顽劣,想来也是早早失去娘亲,父亲又忙于政事,疏于管教,许还有些溺爱。
卫纨叹了口气,不耐道:“为何要我饶命?我何时说过要你的命?”
幼童神色松了松,也思索着这话。
卫纨扶额:“我昨日受了伤,仍是头痛,动不动就要命的话,往后不要说了。也莫要动不动跪我,扰我清净。还不快都起来?”
下人们纷纷站起身,仍是瑟缩着,点头如捣蒜。
卫纨走近那幼童,又想起了自己那去世的幼弟,也是这般年岁。心下微动,故意开口问道:“还记得自己是谁么?今年几岁?”
幼童抬了抬眼,下巴翘得老高:“可笑!你又想搞什么名堂?我卫远亦是卫府儿郎,才八岁又怎样?若是娘还在,也定不会任你如此欺我!”
卫纨蹲下身子,平视着他,正色道:“你还记得自己是卫家之子。卫家乃将门,不养胆小怕事之辈!你已八岁,早该是入学的年纪,却仍沉迷玩乐,不思进取。这又如何对得起你娘在天之灵?”
卫纨说完,便留下怔在原地的卫远,径自转头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原身的家事先放在一边,如今,她只想尽快查清沈家灭门之事。
……
卫国公卫如恒下朝回府后,就听闻了今日前院的热闹,难掩惊讶:小女卫纨竟能说出如此有深意的话,对卫远也好似退了敌意。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卫家的三个子女:远在边疆戍边的大将卫如风、刁蛮的卫纨以及幼子卫远,皆为原国公夫人崔氏所出。崔氏早年随军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