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太阳西沉,群山被镀上一层金光,轻柔的晚风推不动暮云,却能轻轻抚慰因奔波而疲惫的心。
离开蓉城总算能见上个晴天,黎初站在出站口,静静地吹着晚风,看夕阳落下。直到光线变暗淡,霓虹灯在路间闪烁,黎初才回神,随手拦了辆出租,朝着日程本中记录的地方驶去。
车辆驶过熟悉的街道,黎初偏头看着窗外,稀稀疏疏的树叶在风中摇弋,光透过叶子的缝隙一点点交汇,幻化成一滩旖旎的梦。
她认得这树,蓝花楹,只不过来的不是时节,花期已过,只有少许绿叶在枝头摇摇欲坠。
曾几何时,她与阿森一同漫步其间,蓝紫色的花瓣在头顶织出了一片梦幻的天地,她仿佛预见了他们的婚礼。他们一同等待牧师宣读誓词,他会在为她整理好额前的碎发后,庄重的为她戴上戒指,然后亲吻她,漫天的落英将是他们伉俪情深的鉴证。
不过她到底没等来他们的婚礼,等来的只有司机不耐烦的催促。
橘色的灯光映射着红墙青瓦,一片祥和寂静,弯弯曲曲的石板路悄无声息的通向村落深处。
滚轮碾过石板路吱嘎作响,惊扰了小院门口纳凉之人。摇椅上的人暂停了怀中浅酌低唱的播放器,眯着双眼打量闯入此处的不速之客,片刻后摇椅上的人激动起身。
“黎初姐?”
“札驰,好久不见。”,黎初笑盈盈的看着眼前的男孩,札驰是她跟阿森的小房东也是他们的向导。
两年前阿森来邛都出差时与他相结识,男孩满眼世界,喜欢四处探险,年仅17岁的他,早已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向导。阿森与男孩不谋而合,用相机捕各地美景是他自幼时起就有的梦想,游览山川湖海,然后记录下一切。当然,在后来他在他的计划里多加了一个她,和她一起游览山川湖海,和她一起记录下一切。
所以在酷热的夏夜,他会忍受着蚊虫的叮咬,坐在小院里同少年畅聊至天色渐亮方,才起身回房,辗转反侧后又起身将少年描绘的线路一一记录。
札驰热情的接过黎初的行李箱,边走边激动的朝着屋子里喊:“阿妈,黎初姐又来了!”
片刻间,屋内的妇人已小跑至黎初面前,拉着她便是一番嘘寒问暖,黎初磕磕巴巴回答着,有些招架不住妇人的热情,但脸上的笑却是越堆越多。
“丫头,又去俄尔则俄呀。”
“嗯,想阿森,想重新走。”
“阿森?”,妇人的脸上涌上些许疑惑。
“阿妈,阿森就是陈岷森大哥!”,札驰忙插嘴道。
“哎哟,瞧我这记性,这都能忘,真是有点老糊涂啦,哎哟,时候也不早了,黎初丫头你快去休息吧。”,说罢便拥着黎初朝小院西边走去。
黎初住进了之前与阿森来时同住过的房间,礼貌的同母子俩人道谢后便关上了房门,木门的隔音不好,隔着房门还能依稀听见母子俩的交谈声。她听见札驰说:“阿妈,小心点!”,想来是妇人走路不小心磕碰到了,明日再去慰问吧,她今天实在是太累了,思索着便一头栽进了被窝。
附着着阳光暴晒后干燥气息的棉被抚平深夜里的不安,疲惫的心终找到了可以短暂安心休憩的场所。
黎初难得睡到日上三竿,若不是院子里乒乒乓乓的声响将她吵醒,她觉得自己能睡到太阳西下。
小院里札驰正坐在柏树下检查着登山装备,身上黑色的T恤早被汗水打湿,皱巴巴的粘在身上。见黎初出来,男孩扬起黝黑的臂膀不在意的擦了擦额角的汗水,笑着道:“黎初姐,你醒了啊。”
“嗯。”
“饿吗,饿的话我去做饭。”
“不饿。”黎初应着,目光却漫不经心的在小院里穿梭、游荡,最后停留在墙角下的自行车上。
她向札驰借了自行车,脚一蹬,便去寻那离村落不远的湖泊。
细碎的风轻轻吻着黎初的脸颊,脚下的速度越发的快,似有什么冲破厚厚的空气,不美好的回忆灌入脑海。
阿森在前方把车骑的飞快,她怎么努力也追不上他,她想不起那日自己究竟怎么惹恼了他,任凭她在后方怎么呼喊,他都不曾减速半分。
甚至在到达目的地后,他还嚷着让她赶紧离开,别来烦他。他从来不会这般对她,即便是在他气急了的情况下,也永远是他主动退场,从不会将尴尬留给她。
水面波光粼粼,飞鸟偶尔在湖面滑翔,切碎了风平浪静的时光。
黎初坐在堤岸上目光有些呆滞,她努力想要回忆些什么,却一无所获。
喧嚣的尘埃在顷刻间化作虚无,梦核遁入黑暗,水面倒影的苍翠似乎消失了片刻。
黎初的头又在隐隐作痛,思绪在这一刻终止,她起身架着自行车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