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是夜，明歌睡不着，披上了一件有些旧的绒大衣，黑色的如一望无际的黑夜，上面绣着星星点点的淡黄色小花，好像黑夜中的点点繁星，这件衣服，是母亲从镇里的大户那里捡来的，她打开门，清冷的月光洒下，照的皑皑白雪熠熠生辉，今年的冬格外的冷，一场大雪悄无声息的席卷了整个平国，回平村也不例外。

她看着父母熟睡的脸庞，心中不由得开心，她的父母都是极为普通的农民，一直以来勤勤恳恳，如今快到不惑之年，她们都还没有出过安平镇，今年格外的严寒，在明歌短短的十二年中，她找不到比这更严寒的冬了，这年的收成也不好，再加上赋税……幸好，她们还有过冬粮，换做别的可能就不一定了。

明歌拖着步子走向远方，那里很适合赏月，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好好去看看，家里很忙，她很久没有这么悠闲地散步赏月了。

她来到高处，这里可以看见大半个回安村，也能看见父母的屋子，月光倾泻而下，她贪婪的看着每一寸，一切是那么美好，偶尔会有寒风抚摸着她的脸庞，不太温柔，将她的脸都摸红了，但明歌并不在意，她忽然想起了之前在某个学堂偷听到的一句诗“举头望山月”，应该是这样吧，她心想着。

寒风停了，绒大衣将她包裹的很好，她甚至有些昏昏欲睡。

“还是回去睡吧……”她说着打了个喷嚏，“要是染了寒就不好了。”

她刚起身，就看见回安村似乎隐隐涌进了一些人，那是谁？为什么这个时候来。明歌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大晚上的，为什么会来一些不速之客。

“……”她走的近了些，眯着眼，那群人似乎不是空手而来，他们的手里还拿着砍刀，一把把锋利折射着清冷的月光，反射出一道道凛冽。

“土匪！”明歌瞬间想到了这个，今年她们的收成不太好，更别说这群土匪了，不会是要抢粮吧……

一阵阵恶寒涌入明歌心头，她的额头不受控制的冒出冷汗，“不行，我得回去。”明歌刚想动身，下一秒，一幅噩梦般的画面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被吓得止住了脚步。

血，一片片血染红了整片雪，她看见了，村子里的人们，奋力的反抗，不过最终都倒在了砍刀之下，一群土匪在杀.人，还有一群土匪在装粮食，反抗的人都被杀了，想活命的人都乖乖交出了过冬粮，看似有选择，实则都是死路一条，没有过冬粮，他们会饿死在这个冬。

“娘！”明歌只能看到大概，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有没有交出过冬粮，她很想飞奔到那里，去跟土匪拼命，但她此刻已经走不动路了，她的双腿瞬间失去了力气，她则重重的摔在雪推里，有些调皮的雪顺着她脖颈的缝隙，溜进她的衣服里，但她此刻顾不得那些，她唯一能做的，只有无力的哭喊……

她哭昏了过去，雪还在下，一片片铺在她的身上，像是在给她盖被子。

天破晓，第一缕阳光穿过白雪，映照在她的脸庞，她醒了。明歌急忙起身，抖掉了身上的雪，她的衣服已经被雪浸湿，但她浑然顾不得那么多，急忙向家赶去。

……

“歌儿！呜呜呜”明歌穿梭于各家之间，这里的景象……惨不忍睹，忽然有人将她叫住，她回头发现是邻家李婶。

“李婶，我，我，我爹娘呢？！”明歌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再加上湿润的衣服与严寒的天，冻得她瑟瑟发抖，牙齿也止不住的打颤。

“歌儿，她们……”明歌懂了李婶没有说完的话，明歌一直都知道，他们那么刚强的人，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过冬粮被抢走。

明歌回到了家，这里已经被洗劫一空，而这世上最疼爱她的父母，也已经被白雪掩盖。

她扒开雪，两具尸.体露了出来，脖子被划开，身上也有数道深深浅浅的伤口，此时他们正安静的睡着。

……

小小的身体后面拖着一个尸体。

“我来帮你吧……”刘叔说。

“谢谢刘叔，但是不用了。”李婶和刘叔是一对夫妻，彼时也才而立之年，她们的家中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幼子，这可怎么活……

明歌就这样拖了两遍，她好累，力气也小，总是走走停停，短短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她就停了四五次，她简单的挖了个坑，将父母草草掩埋，很累，一滴滴汗水顺着她的额头流下，她又找了个木板，简单的刻了个碑。

明歌搜刮了家里仅剩的一点点食物，又拿了些衣服，便踏着皑皑白雪离开了，她也不晓得自己能去哪，她想到了李婶说的话“你爹娘临死前，希望你可以好好活着……”

这里是活不下去了，她要去别的地方，她一直向东而行，渐渐的，吃食已经没了，她就只能吃雪，吃树叶，活着就行。

彼时她十二岁。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倒在某个太阳升起时，就在她快要闭眼时，模糊中，她看见了一位老者。

“可怜的女娃……”老者叹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