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
推开窗,白雪的清冽味扑鼻而来。
秋水漪深吸一口气,灌了一大口冷风。
她打了个哆嗦,颤颤巍巍地将窗关上。
一转头,信桃领着梅氏身边的夏双进来,“二姑娘,夫人有请。”
搓了搓掌心,秋水漪道:“就来。”
披上斗篷,和夏双一道去了正院。
梅氏正伏在书案上,提笔写着什么。
见了她,搁下笔,笑着招手,“漪儿来了,快到娘这儿来。”
秋水漪唤了声“娘”。
梅氏让她挨着自己坐下,亲热地揽着她的肩膀,“过两日府中设宴,你随娘去见见人。”
秋水漪“啊”了一声,神色纠结。
梅氏安慰道:“你若是害怕,到时候就跟在娘身边,无人敢欺你。”
“娘,我不怕。”秋水漪笑了笑。
秋涟莹此刻不知所踪,无论是云安侯派出去的人,还是秋进白,皆一无所获。
跟人间蒸发了似的。
听哥哥说,韩子澄也不见了踪迹。
嫡长女无故失踪,对外总得有个说法。
正好她找回来了,最好的办法,便是让她暂时代替秋涟莹。
想到这个可能,秋水漪眸光微暗。
这时,梅氏朝外唤道:“进来吧。”
脚步声由远及近。
是个身着丁香褐长袄,下着沉香色褶裙的嬷嬷。
瞧着四十来岁,眉心几道褶子,脸板着,很是严肃端正。
“见过夫人,二姑娘。”
“这位崔嬷嬷,往后便是你的教习嬷嬷了。”梅氏道。
按下满腔的烦杂思绪,秋水漪站起,向崔嬷嬷行了礼,“嬷嬷安好。”
崔嬷嬷面色缓和不少。
虽不太标准,但瞧那态度,是个懂事的姑娘。
梅氏使夏双带崔嬷嬷去春晖苑,对秋水漪道:“崔嬷嬷是跟着你祖母的老人,看着严厉,实则最是心软不过,平日里不可怠慢。”
秋水漪乖乖点头。
梅氏便笑了,提起笔,一边和秋水漪说着需要注意的地方,一边落笔。
写完一张帖子,猛然想起什么,梅氏斟酌着问:“漪儿可会认字?”
瞧她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好似她的心跟琉璃做的似的。
秋水漪失笑,“学过的。祖父是童生,年轻时屡试不第,便在村里当了教书先生,从小他便教我识字,只是写得不好。”
梅氏惊喜道:“太好了。”
又絮絮叨叨地说:“收养你的祖父是个好人,往后每年清明节礼,娘都派人去给他上香烧纸。”
秋水漪眼中带了亮光,笑容温软,“谢谢娘。”
“诶,和娘客气什么。”
梅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说起另一件事。
“当年你出事后,娘和你爹都不信你不在了,因而族谱上并未划去你的名字。如今可好,你平安回来,也省去了开祠堂,将你再添上去。”
秋水漪一顿。
突然想起什么,梅氏又道:“既然你用的是本名,可为何每年派人去各府衙打探,都一无所获?”
秋水漪敛了神色,笑意无奈,“祖父当初捡到我时襁褓上带着血,怀疑我家中遭了难。他胆子小,害怕仇人找上门来,加之郭家村地处偏僻,我又是女儿家,想着在村子里给我寻门好亲事,过寻常日子,便不曾给我上户。”
秋水漪笑了笑,敛了眉眼。
还有个原因,她没有说出口。
爷爷临终前很是愧疚。
他独身活了这么多年,突然之间,一个小女娃闯进他的世界,宛如黑白之间亮起一道斑斓彩虹。
他舍不得她离开,故意不去寻她的亲人。
她并不怪他,反而庆幸爷爷将她捡了回去。
在她眼里,那便是她的亲爷爷。
梅氏怔住,喃喃道:“难怪。”
爱惜地摸着秋水漪的侧脸,梅氏出着神,不知在想什么。
好在她很快回神,兴致勃勃地继续带着秋水漪写帖子。
……
云安侯府开宴那日,秋水漪一大早便被崔嬷嬷叫起。
试衣梳妆,一通忙活下来,本还有些困倦的她也醒神了。
“姑娘,好了。”
信柳轻唤一声。
秋水漪抬眸,一愣。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生得好看,却不知上了妆后,容色还要更盛三分。
黑发盘成髻,两条小辫垂在胸前,发中插着一支红玉梅花簪,周围缀着一支支珍珠珠花。
面上抹了层薄薄的胭脂,口脂颜色不深,杏眸水润,细眉弯弯,如开在枝头的玉兰,白玉无瑕,清新淡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