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中鱼3
以,抬步走过去。
“手指头蹭下这里。”鱼十鸢指了指黑乎乎的灶膛,看向李酌修。
“做甚?”
“把你欠下的账目都记下来啊。”鱼十鸢歪着头,扬了扬手里捏着的纸张。
李酌修凑过去,犹豫着在灶膛上蹭了一下,指腹染上黑灰,他递向鱼十鸢,虽不言,却困惑万分。
鱼十鸢将手稿翻到后面,幸好还有几张空出来的,她笑着递过去,道:“今日的药饵八个铜板。”
李酌修微微勾唇,他一指一指落在糙纸上,看着印下的黑迹,略略诧异。
八个铜板……李酌修指尖微顿,依据北宁度量律法,一两银子能抵一千铜板,因铜板出行多有不便,锦都百姓纷纷弃了铜板,改为碎银交易。
他本以为铜板的时代早已落幕,没成想遥远的南方,还有人在为八个铜板熬心。
“姑娘且放宽心,我定不会言而无信。”指尖余灰被握进手心,李酌修满口诚恳道。
“你可是被贬官至此的?那你应识字罢?”
鱼十鸢将手稿抱进怀里,仰着头去看李酌修。
经过这些时候的相与,发觉他还是蛮好相处的一个人。只是太过于注重礼数,一口一个姑娘叫着她挺不自在。
李酌修稍垂首,撞进一双含水掺星的眸子里,亮得如片净海,能洗去万千俗尘。
“会些。”李酌修眉梢微扬,捡着答道。
鱼十鸢一听他认字,心下大喜,也没注意李酌修只回答了她后半句,心下已然默认了他就是个倒霉的文官。
“那你能不能教我识字?”
“在下定尽心尽责。”李酌修拱手而答,随后,他蹙起眉头,显出些踌躇。
“怎么了?”
鱼十鸢的问候正中李酌修下怀,李酌修张了张嘴,故作难为情道:“在下身上有伤,实在不宜长途奔走。”
好看的眉眼染着窘态,鱼十鸢安静倾耳,等着他往下说。
“在下能不能在姑娘家借住几日?”估计是怕被拒绝,他又急忙补充,“每日吃食我都会付姑娘银两,按锦都客栈报价。”
“银两?!”鱼十鸢瞪大双眼,捏着手稿的手微微颤抖,她吞了口口水,压下心中贪念,颇为豪气道:“不必!”
“只要你肯教我识字,每日二十个铜板就好。”
其实二十个铜板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她引水一次才能赚到十个,鱼十鸢有些心虚,等着李酌修回答。
“好。”
鱼十鸢松了口气,她压下心底的狂喜,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道:“你日后唤我鱼十鸢就好,另外,家里多了个男子总归遭人议论。若是有人问你,你便说是我远房表哥,此番是来探亲的。”
“好。”李酌修弯了弯眉眼应下。
田大还未寻到,他需要一个住处,显然,鱼十鸢家很合适。
其一,鱼十鸢已为他安好了身世,不会过多追问他的来去,这正是李酌修的冀求,其二,他们之间有利益关系,这样才不至于为日后留下隐患。
而且,鱼十鸢单纯好骗,倒是省了他许多口舌。
李酌修目的达成,和鱼十鸢说了声伤口疼,就进屋了。
寻到人带着自己认字,鱼十鸢士气高涨。
上一茬种的青菜不大争气,零零散散几根小苗奄奄一息,鱼十鸢早看它们不顺眼,眼下正好需要一片土地来习字,索性把它们都拔了。
拂去手上的泥土,鱼十鸢看着自己开辟出的这片巨大无比的“纸张”,满意点头。
夕阳落了山,燥热的空气还未散尽,鱼十鸢已迫不及待去敲李酌修的门。
因李酌修记了账,鱼十鸢就把自己的房间让了出去,收了二十个铜板,怎么说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
“时予!”
敲了半天,没人应。
因李酌修身上有伤,人又才醒,鱼十鸢怕李酌修出了茬子,心里慌得紧,便向后撤几步,憋足了力气朝那门撞去。
这处院子不知传了多少代,许多器具早已不堪重负,那两扇小木板禁不住外力,随着“哐当——”一声巨响,像一个弱不禁风的蚌,张大嘴巴扑扇。
鱼十鸢往前扑了几步,才勉强站稳脚跟。
只见屋内户牖半开,床幔工工整整挽在两侧,却没有李酌修的身影。
“时予?”鱼十鸢唤了一声,依旧没人应。
“哪去了?”鱼十鸢挠了挠头,又绕出院子。
鱼十鸢抱着手稿,正巧她手指夹在今日李酌修写了欠款那页。
“莫不是想要赖账,提前跑了?”鱼十鸢心中的警钟敲响,怪不得听到二十个铜板也能面不改色,原来本就是打算赖账来的!
手稿被狠狠拍在桌上,鱼十鸢怒气冲冲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