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二次相逢

“快！”

克雷恩的脸上挂着油泥，脚下飞溅起一路污水泥泞，矮小的身影快速穿梭在喧嚣市肆之间。

两旁的小食摊热气腾腾、油香四溢：松脆培根，虾酱栗子糕，新鲜出炉的果味蛋挞......

他照例吸饱了周遭传来的香甜气味——当然还有北部城邦冰结的冷空气；奔跑产生的热量令他暂时没有冻死之虞，一天多没进食，消瘦的肢体却也没剩多少可以透支的气力。

沿河渠向东，飞速掠过耳畔的寒风带走了小食街的甜腻香气。泥水路换成沙面方砖构成的灰白梯级，一层层盘旋上升。

阶梯似乎永无止境，周遭的空气也好像越发稀薄，目光跨过左手边的橡木围栏，凯米尔自由贸易城邦的险要地势尽收眼底：

曲折水路夹在陡峭山崖和绝壁之间，红褐色石英砂岩、表面覆盖小片苔藓，为寒冷气候下的城市增添些许绿意。

城市上空漂浮着锅炉烟囱冒出的、饱含星火的彤云，在碧蓝海水映衬下更显夺目。建筑在峭壁边缘的城市错落有致，岩壁上附着的供暖管道蛇一样蜿蜒，不时漏出阵阵白雾。

即便在大雪纷飞的时节，整座城市看来仍旧五光十色、生机勃勃。

登上最后几级台阶，面前出现一片空旷的半圆空地，原本分割上、下两个城区的关卡就构筑在此地。

久不遇战事，高墙和闸门十年前便已拆除，只余下供往来客商自由穿行的花园过道。

喷水池已经干涸，更找不到植物的影子，盘绕在拱门两侧的常青藤也只是精美石雕的组成部分。

一名守卫闲坐在石头亭子里，身披羊毛粗制的御寒披风，伸手在炭盆上烤火，无聊地左顾右盼。

刚爬上来的小子吸引了他的注意——破衣烂衫比碎布条好不到哪去，包大部分皮肤免遭冷风侵袭都有些力不从心，腰间的束带把散碎衣物捆扎起来，毡靴像刚从下城区的泥泞中捞出来，身后拖着一串淡淡的脚印。

守卫正待起身，只见对方把脑袋上的旧毡帽摘下，露出乱草般的黑发，向他行了个礼。

守卫撇撇嘴。心想放一个“快腿”进去也没什么大不了，付给他的微薄薪酬可不包括维持市容整洁的部分。

十年前狮心王“理查一世”在统率十字军东征期间，突然宣称教皇维托里奥陛下被“晨昏之魔女”窃取了可召唤龙神的圣痕，彻底沦为凡人，再无资格登上圣座、代替神统御地面上的诸王国。

狮心王借军队之力几乎把教皇赶下台，政变失败后，整个王国骤然陷入了被邻国瓜分的境地。

而教皇从政变之初一次也没有召唤出龙神，这使得那个古老预言在人世间大肆传播。

“圣座已遭魔女侵蚀，乱世之梦始于此。”

自此，无论是小国还是大国，都难逃被窃取王座的命运。

在最近的一次大规模叛乱中，古老国度艾隆格便被“锁链之魔女”篡夺，成为了名副其实的魔女国。

大大小小的战乱使无数人流离失所，战死者的遗孤失去了应得的照顾，很多沦为少年罪犯。

至于往来奔走、给人传递信件的“快腿”，已经算是自食其力，守卫也不愿过份难为他们。

眼看对方不过十二、三岁，枯瘦的胳膊细得像冬天的柴枝，这副模样想惹祸都不容易。充当廉价劳动力很多活不过成年那天，守卫暗中摇头叹息，只见远方天际仿佛有大片密云集结，不知即将来临的、是夹着冰雹的雨点，还是狂风和雪片。

充当“快腿”的克雷恩向城邦最高处前进，身旁的店铺一律以大幅彩色窗玻璃装饰门面，争夺每天只有五六个小时的宝贵阳光。

光线透过烧制不均的各色玻璃窗时，内里的风景总显得光怪陆离。

踩着半月形、圆形和三角形拼合而成的陶土砖路面，人如同行走在灰褐相间的壁画中。

肚子饿得咕咕叫，克雷恩还是忍不住向左右观望。

两侧橱窗陈列着曼尼亚青釉花瓶、栩栩如生的麋鹿头挂饰、黄铜镶框的水粉画......加上无聊的店员和修剪呢绒外套的老裁缝......整个上层区在黯淡日光映照下，散发出从容、冷漠的岩石气息。

克雷恩脚踏自身的影子，快步迈向晨曦中孤独耸立的法师塔。

无须多久，他就见到了塔楼里负责看守塔门的老法师。

“有邀请函吗？作为静水魔力专修学院的核心建筑，法师塔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入的。”

尤其是像你这样的穷小子......幸好老法师还保留了一点法师的风度，没将后面这句直白的话说出。

他打了个哈气，脸上的皱纹随之拧到一处，丑陋得像是魔镜里的哈哈怪一样，衣袖上沾满了睡梦时嘴角流淌的涎水。

见台阶上的穷小子还傻站着从身上的破旧挎包里寻找什么，他逐渐失去了耐心，厉声道：“赶紧滚蛋！我可没闲钱打发你，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