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拢悦城郊六十多里的山腰上,坐落着一所破旧的木屋。
丑时一刻,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尽管来人动作已经放的很轻,可因为年代的久远,残破的门板还是发出了“吱呀”的响声。
“九殇,是你回来了吗?”柔弱的年轻女声在寂静的深夜响起。
原本刻意放轻的脚步一顿,随即恢复正常走去桌边将油灯点燃。昏黄的光影在漆黑的空间荡了开来,模糊的景象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一身玄衣裹身的男子右手握着锈迹长剑,正是白日武林大会上被江湖人士称为“鬼煞”的男子,覆脸的面具被随意的丢在桌子上,露出了整张面孔。
古铜色的肌肤,剑眉斜飞入鬓,目若幽潭,左目下一颗针尖大的泪痣鲜红欲滴,挺直的鼻梁下面一张薄唇此刻紧紧的抿成一条线,微乱的长发铺满前胸后背。
窗户边一张斑驳陈旧的椭圆梳妆台,上面摆放着几支木制发簪,形状不一。
靠墙一张古木大床,垂挂着洗的发白的驼色帐幔,此刻正被一只苍白纤细的手臂半挑着。床边放着一张凳子,被喊作九殇的男子踱步床前坐了下来。
看着斜靠在床头的年轻女子,他心里百感交集。
“怎么还没睡?”
“你不在,睡不着。”女子回答,声音如先前一般虚弱的几不可闻。!
“你喝酒了?”刚才没注意,等离得近了才闻到浓烈的酒香,女子诧异道。
“嗯!睡吧,很晚了。”
他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洁,女子知道就算问他缘由,他也是随口敷衍她的,就不再过问,心中掠过微微的失落。清秀苍白的面上却是不显,缓缓展开了一个甜甜的笑容,使得原本六分的容颜增色到八分。
“你也早些睡。”
“你身子不好,酒味有点冲,我去梳洗一下就来。”说完扶着女子躺下,替她将被子盖严实,看着女子微笑着闭上眸子,又轻轻的放下帐幔,这才起身举着油灯去了隔壁屋子。
跟刚才差不多大的空间,隔了两处,一处是平时做饭的地方,一处用来洗漱。
他从水缸中打了一桶水提到洗漱间,褪下玄色长衫直接兜头浇下,水流顺着布满新伤旧痕的肌肤淌下。
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蹲坐在地,将脸埋进掌心久久未动。
他见到了她,那个刻在心尖上的女子,他听见了她颤抖的声音在唤他“阴九殇”,可他却不能跟她相认。
他原本就配不上纯净如水的她,在屠杀了那么多的性命之后更加连看她一眼都觉得玷污了她。
忘了吧!阴九殇,她有她的光明大道可以走,而你已经是沉浮在无间地狱的人,你怎么忍心将她也拉下来。
他如是告诫自己,可是心为何这般痛,痛的他死死地按压着都不管用,痛的他喉间哽咽出声。
四月中旬的深夜本就微寒,山间更甚。
赤着上身的男子丝毫不觉得冷,半干的青丝柔顺的服帖在身上。
终于,他缓慢的抬起了头,又恢复了往日的神色,刚才那个萧索颓废的人仿佛从不存在一般。
回到里屋,女子已经熟睡,他轻手轻脚的躺在外侧,望着漆黑的虚空。
又是一个不眠夜。
……
山神庙中,叶慕辰听着月幻影与阴九殇相识的点点滴滴,他仿佛也置身其中,随她忧,随她乐。
“所以你当初见到他的''尸体''时是在跟他分开三个月后发生的事,你根本就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
月幻影点点头,仿佛又见到了那令她痛彻心扉的一幕,眼眶泛着泪光:“他就静静的躺在雪地里,没有外伤,没有心跳,也没有呼吸。”
叶慕辰听的心里发酸,他简直不敢想象,在荒无人迹的冰天雪地里,女子跪地哭泣的场面该是何等的凄惨。更不敢想象要不是师父半夜拉他起来寻什么草药,他就不会遇到冻僵的丫头,说不定……
打住,总之他现在觉得那晚随老头子出谷是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事。
月幻影一口气讲完她跟阴九殇的故事,觉得沉郁的心情轻快了许多,她虽然还很伤心阴九殇为什么躲着她,但好在人还活着,这是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又释然了不少。
心情敞亮了,人则困乏了,还有些冷。
叶慕辰当然看出来了,已是半夜时分,离山庄还有不少距离,也不好摸黑赶回去,只能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来披在月幻影的身上。
还好土地庙中有不少或长或短的蜡烛,足够照明,他起身就近捡了些木柴生了堆火,“噼噼啪啪”的燃了起来,灼热的火光将周围的阴寒驱散的干干净净,两人的身子也逐渐暖了起来。
困意更甚。
清晨的鸟欢快的鸣叫着,吵醒了睡梦中的少年少女。
羽睫颤颤巍巍的掀了开来,感觉脖子有点僵硬,月幻影伸手就想去揉,试了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