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责任番外
晚间,齐存从外头回来。
丫鬟们低着头,竭力控制着面部神情,恭恭敬敬地行礼,然后无声地出去。
她们只在国公爷出门时过来这边伺候,说是伺候,其实也不需要她们做什么,凡是那位贴身的事都由国公爷一人经手,她们只需白日在这边守着就好,比起其他差事清闲得过分。
齐存脚步不停,踏上阶梯,沉重的脚步落在木质阶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男人身形高大健壮,五官冷厉,身上穿着象征地位的威严衮服,脚步沉稳,面无表情时连小世子都不敢靠近。
上京众人皆知,国公爷是先帝亲封的辅政大臣,在朝堂上说一不二,为政务宵衣旰食,不到而立的年纪,两鬓却隐约可见霜白。
白日里丫鬟们在的时候,有环佩声,小声说话声,好歹还能给华丽冰冷的小楼增添些人气,一旦只剩下两人,楼里几乎安静得吓人。
齐存上了二楼,进入一间屋子,冷硬的的眼神瞬间柔和下来,对屏风后的美人道:“媳妇儿,我回来了。”
屋子里安静得怪异,男人仿佛没有意识到,即使没有应答他也不在意,先是在小隔间洁了面,换上干净衣物,确保没有带上一点外头的脏物,才小心翼翼地绕到屏风后。
小美人睡在榻上,玉白脸蛋映着烛火,纤长羽睫在眼下打下一扇阴影,绸缎般的青丝铺散在锦被间,面容如霞光般瑰艳。
齐存还没用晚膳,动作轻柔地像是捧着珍贵易碎的娃娃,抱她起来坐在桌前。
桌上摆了饭菜,他如以往的每一日,边吃饭边和乔沅说今日外头的事。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男人低沉的絮絮叨叨。
讲完了外头的事,齐存犹豫了一下,又提起给庭哥儿请老师的事。
“虽说现在为时尚早,但庭哥儿像你,性子聪慧,我平日无事时教他认字,如今竟也零零碎碎认了不少,下次我带他练的字帖来给你看。”
两人就如天底下每一对有孩子的夫妻,在吃饭时商议孩子的学业问题,氛围寻常又温馨。
齐存说到一半,低下头,怔怔地看着怀里的小美人。
她眉目平和,他早上出门时给她上的妆保存完好,脸蛋红润,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齐存顿了顿,忍不住收紧手臂,把头埋在她发间。
屏风倒映出两人依偎在一起的影子。
好半晌,齐存从她发间抬起头,平静道:“庭哥儿今日吵着要见娘亲,但我想着你不喜吵闹,等他大点再带他过来。”
用完晚膳,齐存沐浴完,然后端着水来伺候乔沅洗漱。
洁白的面巾一点点擦去脸上的妆容,除了皮肤透着一点异样的白,小美人仍然好看得过分,齐存忍不住在她软软的脸蛋上亲一口。
擦到耳后,那里生了一块微小的斑,齐存视若无睹,照旧小心翼翼擦完,然后放下头发。
收拾完,齐存把乔沅抱到床上,吹灭烛火,两人相拥而眠。
楼外万家灯火组成热闹的烟火气,其他官员还在花楼醉生梦死,畅谈平生快事,小楼里一片安静。
淡淡月光从窗外射进来,照亮窗前一小块地方,其余摆设皆隐在黑暗中,无声地诉说寂寥。
*
圣药的保存作用有限,从那日的一小块斑起,齐存就隐隐有了一丝预感。
派去苗疆的人马一次次铩羽而归,齐存最后一次亲自去的时候,被绑着跪在地上的长老看着这位神情癫狂的男人,满目同情。
“圣药只能服用一次,若是再用,也没有任何效果。”
小楼里的异香越来越浓。
齐存几乎寸步不出房门,不断地喂小美人吃下不知从哪里来的药,却只能恐慌地看着那些暗色斑点渐渐覆上莹润的手臂。
绿袖跪在房外崩溃地泣不成声:“夫人生前最是爱美,国公爷就给夫人一个体面吧。”
房里没有声音。
神经质地不断擦拭手臂的动作一停,齐存缓缓抬起头。
乔沅静静地躺着床上,面容微白。
齐存近乎痴迷地看着她,半晌,慢慢在她唇角落下一个吻。
*
太子齐璟及冠之日,举国同庆,昭武帝留下一道传位诏书,不见踪影。
新帝开陵之时,才发现先皇已入懿安太后棺中,彼时尸身犹带凛然之气,嘴角带笑。
*
昭武帝以为地府会是阴暗的,充满哀嚎的,因而一出门照到刺眼的光线时,下意识用手挡了下。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下周围的环境,却发现自己仍然在宫里。
一样,又不一样。
生前他成日没个笑颜,宫中气氛幽暗寂静,宫人们来去匆匆,脸色板正,地府的皇宫倒是阳光明媚,一路上遇见的宫人规矩井然,脸上却没有惊恐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