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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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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可能通融一二?”

男子汉说话算话,款冬梗了梗,心不甘情不愿地让到路边,却不敢再看金刚一眼。

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地从他俩身前经过,款冬眼前突然多出一截绳结,一抬眼,就见扈醲之端坐在高高的马背上朝他笑,“它贪吃又贪玩,以后可要管好它。”

款冬倔强地抹了把泪,“……完璧归赵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扈醲之一愣,遂即爽声大笑,一个漂亮的俯身,不由分说将他捞上马背,打了个手势让另一个男傧相带上天冬。

第一次骑马的款冬紧张得要命,恨不能四肢都蜷缩在马背上,偏生头顶还有阵阵中气十足的笑声,跟木兰花一样不断砸下,“那小郎君就当我家犬马太多,劳烦帮忙养上一养,可否?除非……”

小小身板应声绷紧,似在等着他的下文。

“除非你不喜欢它了。”

款冬牢牢抠着扈醲之的手腕,在渐行渐近的鞭炮声中大吼:“怎么会!”

王家门前,催妆曲已吹过两轮,催妆炮也几欲燃尽,裴骘立在紧闭的大门前,在众傧相哄然呼喝的“新妇子”声中,扬声道,“各位长辈,安澜来迎新妇!”

门里传出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新妇尚梳妆,劳烦郎君念首诗来。”

裴骘足足作了五首催妆诗,又塞了好多开门封,这才叫开王家的大门。

拜别王勉夫妇及诸位长辈的王苏木,一身青绿深衣,头戴金树步摇垂珠冠,手执纵扇遮面,由王陵游的妻子王谢氏携手引出。

她迈出门槛的一刻,裴骘只觉脑中陷入空茫,两人之间明明只有一个庭院的距离,却仿佛隔了好几世那么远。盛装的王苏木莲步轻移,步步踏在他心上,轻而易举地击碎他过往对姻缘不抱任何憧憬的执念,这种大破大立绝地逢生的喜悦,让他此时此刻想哭又想笑。

王谢氏将红缎一头交到裴骘手中,从袖筒中滑出一截擀面杖,在他前臂上敲了三下,笑道,“安澜,家翁道,这三下就算咱们家‘下婿’了,四娘交给你,从今往后,夫妻二人同心同德,携手百年。”

裴骘郑重一揖,“不敢忘命。”

拜堂撒帐,同牢合卺。

裴骘的目光就一直没从王苏木身上移开过。

亲朋好友将一双新人送入洞房,便迫不及待地催促新妇去花却扇。

裴骘一连吟了两首却扇诗,王苏木挡在面前的扇子都纹丝不动。

他自早上起身便粒米未沾,方才的合卺酒又饮得有些急了,这会儿脑袋已昏昏有些醉意,近乎乞求地抚额同王苏木商议,“再吟一首,三首为满,行么?”

裴承的母亲今日也得了东平县主的叮嘱,此时站出来圆场道,“清让回来说王老太医家下婿都只是做做样子,咱们家戏妇也别太过分。安澜好容易讨回来的心肝肉,瞧着眼都直了,我等可莫做那不识趣的恶人,今儿就到这儿吧啊,待明日新妇敬茶再看!”

裴家她是掌家妇,说话自然有分量,观花烛的人便嘻嘻哈哈地散了。

红烛已过半,裴骘如释重负地在王苏木身边坐下,慢吞吞地念道,“翠盖拥红妆,暗影藏浮香。宝扇已无用,春宵……催花开。”念完,他就将脸停在扇后,耐心地等着。

王苏木缓缓把扇子撤下,脸颊绯红,“你醉了。”

裴骘凝视着她的眼睛,朝她摊开手,“刚刚好……”

王苏木从善如流地将手交入他掌中,十指交握,“那我们说说话。”到这会儿了,她脑中琢磨的还是一定要问出他的“苦衷”到底是什么。

裴骘眸中显见滑过一丝错愕,他顿了顿,婉转提醒她,“四娘,明日还要早起奉茶……”

“可……”

裴骘轻轻抵上她的额头,将她手中的扇子掷到一旁,“有什么话,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说,但这一刻,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更重要的事……王苏木面颊飞红,了然地笑了下。

她这一笑,让裴骘的身、心、灵同时牵起回忆,那个晨光熹微的船舱里,视觉被蒙蔽、感知却无限放大的刺激,浪涌淘沙一般一波又一波地冲刷着他的隐忍。

“寅寅……”他的声线里绷着不易觉察的乞求,将手中握住的手缠到自己腰后,“祖母同我讲,寅寅才是你的乳名……”

王苏木反客为主地抽回手,捏了捏他的耳垂,两头上翘的唇像一枚娇俏的元宝,“阿宝。”

阿宝就阿宝吧,裴骘迷蒙的醉眼中,她那智珠在握的姿态,自由、不羁、神秘,一如统辖一方睥睨众生的山君,让人无端生出臣服之心。

他胡乱支应了一声,作乱的手刚触及她的衣带,就听她玩味地又唤了他一声“裴安澜”。裴骘觉得自己要么是醉得不轻,要么干脆就是病入膏肓——听惯了她心口不一地称他“大人”,此情此景,乍一听她直呼其名,恨不能心甘情愿捧出一颗心来由她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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