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翌日清晨,一鸡唱罢百家鸣,和光在熹光中迷迷蒙蒙地睁开眼,头顶是她熟悉的帐顶,好似做了个梦……
“闺女起了没?”和老爹一如既往地在院中轻轻唤她。
阿爹!昨晚发生的一切顿时席卷而来,不是梦!和光一激灵从床上翻下地,赤脚冲进院子。
和老爹手上还端着刚从外面买回的浆子和酥饼,委实被和光的阵势惊得下,“怎不穿鞋?”
隔着浆子的腾腾热气,和光眼眶有些酸胀,猛吸一口气将泪憋回去,“阿爹,昨夜大风刮得忒响,都害我做噩梦了。”
和老爹面有疑色,“昨夜刮风了?果然人老了,耳不聪目不明,竟没听见,你快回屋穿鞋梳洗。”
果然!那自称神仙的男子真对她爹做了什么,让昨夜的记忆一点都没留下。
父女俩吃完早饭,和老爹正要去前院准备开张,和光神神秘秘地拉住他,“阿爹不慌,昨儿拾到个宝贝给阿爹看。”说着,起身去院中,轻声开口,“小乘黄?乖乖小乘……”话音尚未尽然落下,一道影子“倏”地蹿出来,轻车熟路地跃进和光怀里。
朝阳的光将一方小院填得满满当当,鹅黄衫裙的女郎抱着毛茸茸的小兽回眸朝她爹展颜一笑,眉眼弯弯,澄莹耀眼,像极了融融春日下枝头率先初绽的小迎春,勇而娇俏,乍一看便让人心中无端生出欢喜。
凡世间的鲜活走马灯样映照在时极镜中,就连一向古朴清寂的轩辕顶似乎都沾染上几分日丽风清,那滚滚红尘中家长里短的烟火气,让冯夷瞧得津津有味。
怀渊默不作声地一挥手,时极镜又恢复成一面普通铜镜的样貌。
兴味戛然而止,冯夷抱憾地一砸拳,“正瞧到关键处……”扭头一瞧,怀渊已转身往殿外走出了几步。
冯夷急急追上,出殿便搭了个眉棚看看尚在东升的旭日,“约定的午时尚早,这就要动身?你可是想到了什么应对的法子?”
经他一问,怀渊似才醒神一般,停住脚步,反问他道,“凡人寿命不过一弹指,若是放她在凡世过完这一生也无不可,你以为如何?”
冯夷闻言,袖手立住,幽幽看着他,“不如何,暂且不论净世白莲子在她体内生变作妖的可能,就说你这四界混杂的轩辕地界,单凭一道式灵索,保她一日可以,但想保她一世平安,难。”
日上三竿,和家的药茶铺子却迟迟不见开张,只店门前徘徊的客人们不知,这会儿的和家后院正鸡飞狗跳。和光一头拿肉干哄着乘黄,一头软磨硬泡地让和老爹在它背上坐上一坐,和老爹瞪着狗一般大小的瑞兽,不知所措地挓挲着双手,直叱她胡闹。
和光伸臂化作一根门栓挡在门口,扬了扬下巴尖指指趴在椅子上埋头撕咬肉干的乘黄,“阿爹休要啰嗦,也莫要寒了女儿一片孝心,只消坐上一坐,便能长命百岁,可以看女儿披嫁衣、可以看外孙绕膝头、还可以看女儿青丝变白发……”说到后面,和光抽了抽鼻子,眼见就要哭出声,还不忘小心翼翼地问,“这不好么?”
偏巧此时街上有街坊敲门板,“和老板今日还开张不开?可是家中出了何事?”
和光倔强地用红眼圈瞪她爹,活一副不答应就不放他去开张的架势。
和老爹重重叹了一声,象征性地在乘黄背上挨了一下,生怕把瑞兽压坏,没好气地瞪她,“这下你可满意了?”
和光瞬时破涕为笑,冲过去将乘黄拎进怀里,“阿爹快去开张,我去后山采菌子给阿爹下酒。”午时的后山之约她没忘,却不能跟和老爹说。
沿着熟悉的大路进山,和光沉下心来将昨夜的经历细细回想了一番,确然有种恍然如梦的错觉——她刚起了寻乘黄的念头,便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似乎应了那句俗语:因缘际会,自有安排。但她年纪轻轻便接管铺子生意,自是深谙另一个道理,这世上没有白得的东西。看似贸然地应下陌生男子的约,她自有她的考量——就算乘黄是饵,但她不能做砧板上的鱼。
行至半山坡,两株金黄似火的千年银杏树将上山的路一分为二,总归那男子也没明说后山哪里见,和光打定主意就在此候着,她背靠大树坐下,卸下背篓往里一瞧,吃饱喝足的乘黄正好眠,毛毛团团的一球,随着呼吸一鼓一鼓,和光正忍不住伸手要摸,一只孔武有力的大手先于她探入背篓中,薅着乘黄的后颈便将其拎了出去。
乘黄被上古麒兽的气泽震醒,期期艾艾地叫了两声。
冯夷盯着手里的毛球,诧异地问,“你这是喂了它多少吃食?”
分别来得猝不及防,和光难过得不想搭理他,径直走到怀渊跟前,目不斜视地盯着他前襟上的暗色黼纹,把手腕伸给他,“解开。”
怀渊垂手没动,而是盯着她头顶正中的发旋开口道,“你可知,昨夜凶险的并非令尊……”
和光似有不好的预感,警觉地抬眼看他,猛然撞进一双沉静的眸中,低而缓的男声一字一句敲进她的耳畔,“你误吞了妖狼的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