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解人意
“奶奶留给我的三居室上月初就装修好了,通了这么多天的风,味也散得差不多了,我要搬过去住。”
“不行!”景和下意识就否决,“你是俞宁人,又不是没家。你妹妹出生以后换房子,我们可是把最大那间房给了你,为的就是让你住得安心舒服。你放着好好的房间不睡,跑去住那老破小干什么?你让外人怎么想我们家?”
连否决的说辞都和想象中的一模一样。杨思珈也懒得争辩,只透过镜子和杨清逸对视,“爸,你觉得呢?”
关于杨思珈的事,杨清逸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个决策,就是她高一的时候,给她转了学。
那时候景和在她书柜最顶层的一本书里,发现了一封情书。
悄悄去学校里打听后,才知道是国际部的一个二世祖在追她,已经连续送了7天的情书,闹得整个学校都知道,很不成体统。
那时候的杨思珈少言寡语,但实际上很有一套自己的想法。杨清逸是生怕她表面上接受教育保证不越界,背地里又虚荣叛逆跟着那些富二代瞎胡闹,到头来断送前程,还得他给她擦屁股。
就二话不说,把她从那所私立高中转去了一所公立高中。
这一转,就转出了问题——她新学校的新同桌,是个不学无术的女混子,认识杨思珈没多久,就开始带着她逃学泡网吧打架蹦迪,甚至教唆她打市长热线,实名举报他收贿。
他们就又给杨思珈转了个学,把她从那所管理松散的公立高中转进一所军事化管理的学校。
但放虎归山,于事无补。
杨思珈性情大变,不再像从前那样乖巧温驯,只要是与她意见不合的话,她会立马笑呵呵地开怼,伶牙俐齿的,根本没人说得过她。
可除了说话难听,她身上几乎揪不出什么错处,学习成绩好得很稳定,尊老爱幼,热情大方,见机伶俐,在他们面前从不玩手机,坐有坐相站有站相,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从不抱怨。
这种无从下手的窘迫感,在她高中毕业后达到顶峰——不知道她是哪根筋搭错了,在高考结束后的第二天就没了踪迹,他们急得要报警,她又格外及时地打电话回来,说去毕业旅行了,让他们不要找她。
然后接着单方面失联——不接电话,不回消息,就连高考志愿填了些什么,他们都不得而知。
于是她就堂而皇之地脱离他们的视线,跑去厦门上了大学。
四年,除了过年那七天,从不回俞宁。
眼见着大学毕业,要留在厦门参加工作了,他们才觉得大事不妙,赶过去把她已经定下的工作搅黄了,想带她回俞宁来,在他们的扶持下,找一份安稳清闲的工作,舒舒服服地过日子。
她不肯。
又跟着她舍友跑到临州去,重新找了份工作。
那之后就更过分了,连过年都不回来了。
一直到她的前男友商循联系他们,说要求婚,想请他们过去见证,他们才知道,原来她都到了谈婚论嫁那一步了。
为了省事,杨清逸把商循他妈送的那套商铺记在了杨思珈名下,如果她要拿这事做把柄,故伎重施一回,也不好处理。
那索性,将计就计,趁她一回意。
毕竟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他实在是清楚,她的逆鳞在哪些地方。
杨清逸的声音变得很温和,“奶奶家离你单位近很多,你早上可以晚起至少三十分钟,这几个月又是年审季,你也忙,住过去也好。”
杨思珈立马甜腻腻地笑道:“谢谢爸,还是你更善解人意一些。”
但景和的脑子可没这么灵光了,一听到‘善解人意’四个字,整个人就掉进了醋缸里,又开始吱哇乱叫:“什么叫他更善解人意?这个家里里外外,哪件事不是我在操持?没有我辛苦维系,你能有一个完整的童年完整的家?他什么时候不是像个死人一样躲在一边什么也不做,偶尔跳出来附和你一句,就捞到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名头了?杨思珈,你的良心是喂狗吃了啊?”
“对。”杨思珈笑嘻嘻地说:“喂狗也不给你。”
*
景和的怒气被杨思珈短短几个字激到了最大值,叫骂了一路。
但考虑到杨思珈在开车,终归没再动手。
杨思珈充耳不闻,一到家就以最快的速度跑回房间。
洗漱完,躺到床上,才从包里掏出手机回消息——刚解锁,江穷辛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喂。”
听到杨思珈的声音,那头长舒了一口气:“大姐,你总算接电话了。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一点破事。”杨思珈扒拉着平板找电视剧:“说不定明天的都市头条就会报道。你要是没事干,就上网搜俞宁的各种都市新闻,估计就能刷到了。”
“那你没出什么事吧?”
“能有什么事。苦练拳击多年,不就是为的这些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