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不恨晚

孤儿院，院长室。

程啸上下打量眼前的花院长，只见她形容枯藁，一只眼睛发白且失去视力，下半身萎缩得仅剩骨头，陷在轮椅上无法动弹，整个人非常虚弱。

“是您编织的虚幻境？”在见面之前，程啸十分笃定是她搞的鬼，毕竟虚幻境选址离孤儿院不远，这又是沈雨安待过的地方;而且根据父亲所言，送自己进医院的也是“一位孤儿院院长”，如此种种，绝非巧合。见面之后，他反倒迟疑了。虽说编织虚幻境需要耗费大量灵力，但终究是暂时的，不会造成永久伤害，而眼前的老人明显散发着被灵力反噬的气场，这样的她，还有能力编织虚幻境吗？

花院长气若游丝，“你敢小瞧我？你不是发现我就是虚幻境的编织者才来的吗？”即使只剩一只眼睛，她的眼神依然锐利，极具穿透力。

“见谅，我无意冒犯，只是...... 您现下的状况确实略为欠缺说服力。 ”程啸说得直白却胜在诚恳真挚。

花院长微微一笑，“凡事皆有因果。是，虚幻境是我编织的。 ”

“为了沈雨安？”

“是。 ”

“那关我何事？”程啸挑眉。

“好问题，我想你应该没忘记，你和雨安在虚幻境里是有互动的吧。 ”花院长在轮椅上艰难地挪了挪身体。

“老人家，快别卖关子了。如果我没猜错，您的伤是灵力反噬，想必与这虚幻境有关。 ”

“程先生，我接下来的话，请你仔细聆听，但是听完之后，请你全部忘记。 ”

程啸正要提问，老人缓缓挥了挥手，“别急，这事不矛盾。事情要从四十多年前说起...... 当年，我丈夫沉迷修练咒术，他是个很成功的咒术师，创造了许多石破天惊的咒术，风头一时无两。其中最震惊世界的，是长生咒。自古帝王追求长生却无人做到，他做到了，你可以想象，我们家那会儿是多么的门庭若市，多少名门望族重金求取咒法。但他们不知道，下长生咒的代价有多大，所以我们打算将长生咒的咒法带进棺材。可是，十多年后我丈夫过世，唯一的女儿由于先天灵脉不畅危在旦夕，只有灵医梁山能透过医灵结合的手术救她，条件是交出长生咒。我无法一再承受失去至亲，是我自私，我答应了，我以为他们...... 没想到他们居然用来害人，而且对方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长生咒的存在本来是为了续命，在他们手上，却变成了真真正正的诅咒。 ” 花院长忍不住哽咽。

“那个女孩，是沈雨安？”程啸问。

花院长点头，“是。是我亏欠了她，我用她的一生来换取我亲生女儿的命。他们在雨安身上种下长生咒，多年刻意打压折磨，就是为了让她代替亡母受罪，对于沈川和许凌的婚外情，梁音一直怀恨在心。 ”

花院长一口气提不上来，连连咳嗽，程啸也不催促，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安静地等待。

“我不能让雨安在痛苦里走完一生，于是我用咒窥视了她的未来。她在未来会遇到一个人，能够在她失控的时候安抚她，甚至能够治癒她心里的伤痛，成为她一生中最亮的那道光。然而梁音为了不让雨安好过，竟然在那个时候解除长生咒。解咒之日即死期，雨安短短的幸福日子结束了。失去雨安对那个人而言亦是致命打击，因为那是他第二次失去最爱的女人，他疯了，跑在沈家以一人之力屠其满门，尔后终其一生神智不清地守在雨安坟前......”

当程啸听到“那是他第二次失去最爱的女人”时，他意织到话里那个人可能是自己。失去敏悦的痛尚且历历在目，若要再经历一次那种剜心之痛，他真的会疯掉。当然，让他震惊的不止是事情惨烈的走向——那能窥视别人未来的咒术，竟然真的存在？

“我......”程啸欲言又止。

“你不相信？”

“如此这般的咒术，确实过于匪夷所思。 ”

花院长淡淡一笑，“只要你肯付出相应代价，又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程啸恍然大悟，“您这不是灵力反噬，而是...... 代价？”

“不错，咒术师将之称为献祭。众所周知，灵力其实是结合感知与意念驱动自然之力，比如风、火、雷、电、水、土等等，驱动也就是调动，自然界里的物质没有变多也没有变少，一切皆是平衡的。但咒术不是，咒术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达到自然界所不允许的目的，像是长生或窥视未来。发动咒术需要以灵力制造一个独立于现实的空间，然后按照期望的结果进行献祭。这就是为什么很少人选择往咒术的方向走，代价太大了，毕竟在那个与现实割裂的空间里，能够献祭的东西太少了，你只有你自己。 ”

好一句 “你只有你自己”，试问一个人能够献祭几次？程啸重新打量花院长，一只眼睛、双腿...... 恐怕连脏器都...... 他不敢再想下去。

花院长见他沉默，便说：“当我看到雨安的结局之后，我决定尽力让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