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
夏夜闷热,世界仿佛加温的玻璃罩,蒸出黏腻水汽。人在街上走,稍不留神就汗湿后背。
郁深推开X-CLUB后门,迎面一股马路上的柏油腥气,跑进鼻腔又烫又潮。
“等等我,慢点走嘛——”
不满的女声,因醉酒而放慢语速,又哑又涩。
大半个湘市都是酒吧,郁深只是打算趁旅游带叶姝过来打卡逛逛,哪知道她胆子不小,一杯酒全给闷下去了。
手还为她抵着门,腕间青筋毕露,等了好久人影才从门后冒出来,嘟着嘴不高兴的模样。
他语气又恨又无奈,“叫你少喝点,虽然是鸡尾酒,但后劲不小,你就是不听。”
“哼,就不听!”
叶姝脑袋一歪,一头栽进他胸膛里,毛茸茸脑袋抵在他的下巴颏。
他是烫的,体温都传到她耳尖了。隔着单薄T恤,听见那颗心脏跳动得分外蓬勃。
“哎,郁深,你说你心里真的有我吗?”她忽然说。
“为什么这么问?”
“不然为什么不给我继续喝酒,明明那么好喝,小气鬼……”
这话差点把他气笑,拉过她的手,耐心地说,“我要不管你,把你灌得死醉了,你又该说我不爱你了。”
“不行不行,”她嘟囔着将手抽出来,往后连退几步,“我要通过行动考验你。”
“怎么考验?”
“跟我比赛跑八百米,输了就是不爱我。”
“……这大晚上的。”
“预备,跑!”
可能因为醉了,评判自我的时候存在误差,她以极慢的速度在空荡后街奔跑,还怕他追不上。
时不时回头嘲笑他,“要不要我着让你一点呀?”
他跟在后面悠悠晃荡,终于还是忍不住笑出声,一边拿手机录她滑稽的模样,一边叮嘱,“你小心点。”
“你要输了。”
“嗯,我现在就认输。”
转角刚好闪出一辆电瓶车,郁深笑容凝滞,连忙跑上前拉着她手躲边上。
“你拉我干什么——”
酒吧的霓虹光斑闪动得格外快速,或许也是因为夏天而产生燥热。
欲望之一是想喝水,欲望之二是想饱腹。
他背叶姝回酒店的一路上,都在回顾以前是怎样剥柑橘的。
慢条斯理地掰开果皮,小心翼翼,要保证不能断裂,这样才是一朵完好无损的花的形状——他制造的,新的艺术品。
也许会有意外,一种本能的阻隔,不是每块果皮都薄如蝉翼。
他会变得前所未有的执着,令他自己都心惊,比川藏线上一步三叩首的教徒还虔诚。吻着柔软的河,林荫,高山,好让世界都倾颓在他的唇下。
“芝芝,你爱我吗?”
“爱。”
“那就松开手。”
她声音颤抖,一只手攥着自己的衬衫,一只手攥着自己的贞洁,“我怕。”
“不要怕,我永远在,”他俯下身来,赐予她一个绵长到窒息的吻,“毕业我们就结婚。”
然后趁她松弛不备,剥落橘子最后一块果皮。在柑橘香气里挺身向前,向前。
一步三叩首,再也不回头。
她流下眼泪。或许是因生理痛苦、背叛父母,又或者与他绑定在一起的复杂,但绝不是因为身体感受到舒服。
她没觉得任何舒服。
太单调,太枯燥,他像一只暴躁的兽,毫无章法,啃咬她的骨头。哪怕她咬着牙说痛,他也只会告诉她,乖,忍一会儿就好。
痛得神经发麻,她有种把自己绕进陌路的恐慌。
小而拥挤的双床房,现在成了情侣房。天花板上的尘灰吊着,跟着她的幅度晃动,下一秒就要掉她脸上。
她枕在他手掌心里,仿佛洪流里薄薄的一把泡沫,阳光一照,瞬息就没影了。
——他会永远都在。
穿上衣服,叶姝还在想,永远是多远?是以公里为单位,还是以光年为单位。
后来她才知道,是以她的生命为单位。
于是十二月二十三日,大雪,她永远结束了永远。
她的灵魂也永远剥离了爱。
01
车开到家的时候,江望川没立马下来,开着车窗在浓郁夜色里坐了半晌。
这片区域人不多,绿植茂密,别墅外墙爬着油亮的爬山虎。
刚回京津的时候,叶姝跟他一起来看别墅,她瞅见爬山虎,顺口说了句,“长势真好,看起来很有生机。”
他便让园丁独独留着这处。
“热……”
身侧传来响声,江望川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照旧坐着。副驾驶上的女人慢慢睁开眼,浑浑噩噩地盯着面前,愣了几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