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灾
陈鸢带队暂时找了地方避雨,待得过夜后雨势稍歇,赶往洪水冲刷的下游去救人。
下游除了山谷入平原后洪水流速放慢,已经可以看到衣衫褴褛的百姓骑在枝杈上,坐在屋顶上喘息。
陈鸢将人救上来后,看到他们身上被水中杂物刮出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口中还沙哑着呼唤家人的名字,很明显是在水中被冲散了。
尚有一二情况较好的,一问,发现竟已被洪水冲出了数十里地。
陈鸢本觉得自己带的人不少,可随着救的人越来越多,俨然已经照顾不过来了,便只能留在附近的山头上,一切以性命为要。
陈鸢连轴转了两天才赶回钱塘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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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孩子的六岁,是一个“刚刚开窍”,对自身经历有粗浅记忆的年纪。
小六记得数月前,除了爹经常在外,他是家中受尽宠爱的小公子,衣食无忧,娘还问他想不想去学堂。
他问什么是学堂?娘说,那是一个可以认识好朋友的地方。他好期待的。
爹许久没回,娘开始焦虑,眼前的画面没了自家的瓦石房,变成窄窄的马车间,变成密林,变成各式各样的城镇。
开始时很新鲜,他喜欢坐马车,喜欢路过每个城镇时娘给他买的好吃的。
但没多久便厌倦了,想要出去玩,出去跑,出去跳。
为此不知和娘闹了多久后,这一切就都没了。他和娘混迹于潮湿的雨天中,四处避雨,饿了还要蹲在墙根底下与人讨食。
他好想爹,爹每次回家都会给他带好吃的好玩的。
然而最终爹也找不到了,娘说那不是他爹。
幸得遇到几位哥哥姐姐相助,他和娘重新有了安身之所。
那天街上积水已过半寸,甚至有了小鱼在街上跳。
有些人新奇的去街上捞鱼,他也去了。捞鱼捞得正开心时,他听到外出归来的娘在喊。
雨声太大,他没听清,转头去看。
等终于听清了,顺着娘的手势看去,他的眼睛渐渐瞪圆,娘让他进府,他的脚却仿佛扎了根般抬不起来。
浑浊咆哮的浪头将他掀翻,一块石头砸在他的右胸,一切便都身不由己了。
共工又去撞不周山了吗?他脑中闪过这个念头。
混浊的洪水冰冷刺骨,不时灌进他的嘴里,带着他一起在水中翻动滚转,不时还有尖锐的断枝划伤他的脸颊和单衣。
等他好容易挣扎出水面,他好冷,好疼,好害怕呀,娘,你在哪儿,他拼命大喊着。
过了会儿,传来回音,是娘也在喊他。
娘发现他后便努力向他游来,期间被树木拦住,被枯草缠住,还险些被浮木击中,但最终,娘还是拉住了他的手。
后来娘把他推上了一棵树,当娘也准备上来时,有一个人被冲到附近,一把抓住娘,止住了冲势。
但没等两人上去,就一起被水带走了。
他嚎啕大哭,哭得天昏地暗,体力耗尽,浑身冰冷地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耳边尽是吵吵嚷嚷的□□声,痛哭声,和大雨冲刷的声音,雷电的声音混在一起。
他头疼着睁开眼,迷糊了好一阵,才看清不远处是帮助过他的哥哥姐姐。
哥哥姐姐站在金漆红柱的寺庙中,面对面站在佛前。
可为什么是一个掐着另一个的脖子?
“是你做的吗?”陈鸢单手控住沈浊的脖子,将她微微提起地面,满腔都是难抑的怒火,灼烧得她耐心尽丧。
魏薇看着横.尸地上的裴昭,是难得的沉默,这是头一次陈鸢情绪上头冲在前面,往日都是她打头阵闯祸陈鸢善后。
宇文则在一旁垂泪。
听说裴昭是在开水缺时被背刺的,刺他的是本地人,因着不想打开水缺。
但他却撑着口气完成了任务。
沈浊面色涨得通红,双手握住陈鸢的手腕,试图将自己解救下来,语气依旧冷静:
“殿下,您明明知道咱们的情报都是他递给温越泽的。如今要事当前,我清除隐患有什么错吗?”
“我不过是学的您,您斩了县丞可谓当机立断。”
陈鸢本是在死死盯着她,听闻她的说法没了话,一时间难受,悔恨,和对人的敬畏感盈满心头。
原来这就是以权压权,以暴制暴的后果,法规原则无人在意,上位者的态度和行为方式就是下位者的准绳。反噬竟然如此之快。
她居然还曾沾沾自喜,以为自己融会贯通了父母双方的教导。
她贴在沈浊耳边:“县丞的事是我做的不对。裴昭的死便是我的报应。可你也要承担代价。”
呼吸越来越难,沈浊有了慌乱:“不,阿鸢,我没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