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络
灾民翘首以待多时,前排听不清高时明的说话声,竟意外地觉醒了读唇语的能力。
第二次锣声还未响起,他们不敢上前来,便急得直在原地踏步。
杨书玉收好飘忽不定的心神,改为秦初平击锣。队伍按捺不住有向前挤的迹象时,左都尉便亲率士兵镇压在队伍最前列,倒也算井然有序。
负责掌勺的高时明不偏不倚,不管灾民用来呈粥的器物大小,皆只给一勺,只有带着柴火来的,能多添半勺。
并不是杨书玉不肯接手,只是刚刚她经历过了,灾民欺她稚嫩。若换作她来分粥,灾民定借机说她分配不均,欺她良善,得往他们碗里多添几口才算公平。
反观高时明便不会遇到这样的问题。他目光沉沉,周身的凌厉的气势让人敬而生畏,谁敢去招惹他?
虽没人敢质疑高时明分粥的公平性,却总有投机取巧之人,想靠旁门左道多得些粥。
有一还没轮到他上前来的灾民,远远就盯着高时明和杨书玉笑。等轮到他时,他手中的破碗还没递到锅边,便听他妙语连珠地说起吉祥话来:“杨小姐妆安,林公子安好。”
他打听到今日施粥赐福的是江陵杨府,又辅之以听过的闲话,便自作聪明地把高时明认作成林自初。
“林公子一表人才,杨小姐风姿绰约,两人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啊!”他谄媚地笑着,嘴里的吉祥话不带重样地往外倒,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那盛满粟米粥的锅勺,丝毫没发现杨书玉已变了脸色。
“小的祝两位贵人新婚大喜,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日后儿孙满堂哩!”
就算不是灾年,寻常百姓在遇见富贵人家操办喜事时,也会上前去说吉祥话。对方图个吉利,百姓图点打赏,总归算得上是常见且乐见的一种民风现象。
他本以为自己的一通夸赞和祝福,就算得不到贵人的打赏,也能哄得对方舒心畅快,在分粥时多添给他一勺。
可万万想不到,那盛满粟米粥的锅勺,堪堪停在他碗边,久久不见下一步动作,根本没有盛进他碗里的意思。
察觉到不对劲的他,仍咧着嘴抬头去找原因,却见高时明没什么表情变化,仍不苟言笑地垂眸分粥。故而,他的视线转而偏向旁边,正正与盯着他看的杨书玉视线撞在一起。
杨书玉瞪圆眼睛,嘴角没了笑意,绷紧一张小脸看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她的不满用无声的方式表达出来。
她如此直白地表达不满的情绪,根本不用对方去猜她的心思,那人立刻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视线下移,那人瞧见是杨书玉用手攥紧高时明的手腕,以阻止他给自己盛粥。
眼观鼻鼻观心,那人知道自己是惹到杨书玉了。
他心虚地偷看杨书玉一眼,见对方仍没有开口的意思,便试探道:“祝杨老爷福寿延年,杨小姐早日觅得如意郎君?”
杨书玉仍僵持着不肯撒手,引得高时明侧目而视,两人的手仍搭在一起,没有避嫌的意思。
那人突然就慌了,开始不断躬身去拜杨书玉:“杨小姐心地善良,好人有好报!杨家商行财运亨通,日进斗金!”
杨书玉含怒带琛的目光死死盯住对方,完全没有理会高时明的不解。终于,在那人把杨家夸到再无可夸之处的时候,杨书玉收回了手。
没了她的束缚,高时明便将离锅多时的粟米粥盛到了对方碗里。
刚才差点连最基本的份额都拿不到,那人哪还敢多奢求什么?捧着冷掉的粟米粥就连连道谢。
杨书玉不悦地强调道:“油嘴滑舌,下次再嚼舌根污我清誉,今后你便休想再领到一口吃食!”
“是小人多嘴多舌,惹贵女不快。”那人抬手就是给自己一巴掌,另一只手却是将粥护得好好的,一点儿也没有撒出来。
杨书玉的态度已足够说明一切,迟迟未对外宣布的婚礼,到底是外人捕风捉影。
也是,林自初不过是来投奔杨伯安的穷小子,杨书玉金尊玉贵,怎会瞧得上他?
这不,林自初虽是清贵书生,也只有打杂烹粥的份!
“书玉,你就这么着急要同我划清界限吗?”
泠冽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不解和懊恼,似在控诉杨书玉的绝情。
围在施粥点四周的人有很多,有人端着粥离开便会有人立刻上前来补齐空缺,根本不易察觉在人群的最外圈,什么时候会多了旁人驻足观看。
林自初岳峙渊渟,定定站在饥民中央,自有风流雅韵,如淤泥中开出的一朵皎洁白莲,怎么看都是十分惹眼的清俊。
可谁也不知道,他遮掩在广袖之下的手已攥成拳,极力克制着什么。与杨书玉重逢来,他恪守礼节,哪怕已有口头定下婚约,他也未曾对杨书玉有过什么亲密的举动。
然杨书玉却三番两次不顾男女大防,当众与高时明有超出正常交往的动作。这无不是在讥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