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坊
沧欢甚是无所谓地走了开去,坐上院里的秋千,任这少爷随意发挥,吹完“速归”的命令便躺下了,却一眯就到了深夜。
三月的夜里还有些凉,沧欢醒来时,大院早已悄无人声,只剩夜风簌簌。
“凌书渐?”
无人应答。
“凌书渐!张鹤!”沧欢声音有些颤抖,喊完队长没听到回应,他跌跌撞撞起身,满院横陈的尸体便直直撞入他眼帘。
月光斜斜洒在院中,那尸体盖了白布,这么一看却更加瘆人。
沧欢后背直冒冷汗。他稳住心神,抖抖索索地掏出一程哨,战战兢兢吹响了。
不远处摇摇晃晃升起一声应答,沧欢勉强分辨出是与凌书渐之间的密语,狠狠松了口气,才发觉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夜风一吹,凉意顺着脊梁骨爬去了全身。
不多时,那个方向又升起一声哨音,沧欢听出来是“速归”,悬着的心放下大半。
凌公子此时已身在无香酒坊了。
傍晚就着灯火画完了冷公子那升仙似的画像,他见沧欢还睡着,心里便犯起了坏。
凌书渐悄声出了宅子,藏了沧欢的酒壶,慢慢溜达出了门,思衬半天去了酒坊。
他来得正巧,酒坊正准备打烊。然而这恰好是每月坊主收账的日子,凌书渐才一坐下便见着几个伙计拥着个老者进来。
想必这便是坊主行盅了。
他起身行了礼,老者眯眼细细一看,未等他说什么便哈哈乐道:“我可不是行盅。凌公子,你这来得是时候,不如坐下小酌一杯?”
凌书渐一愣。
他还未曾报上自己名号。
老者颔首笑了:“北城的凌公子,喜交四城侠士,这不是人人皆知的么。”
他这么出名了么?
凌书渐欣然落了座,举了杯,本欲见识见识传闻中的无香酒,却只抿了一口便醉得不省人事。
坊中一众伙计目瞪口呆。
无香酒虽确实比平常的杜康西凤烈一些,但只这一口……远不至于就醉倒了吧?
这位在月章阁混得如鱼得水的公子,酒量竟如此差。
管家使唤着伙计倒了杯解酒茶,掰着凌书渐下颌骨,将一整碗茶都灌了进去。
凌书渐硬生生被呛醒,揉着咽喉处咳了好一阵子,险些咳去半条命来。
他满口都是浓烈的酒气,趁着一丝清醒的神志想,正好醉了,干脆晚些回去。
他想了个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招,还暗自得意。
脑中昏昏沉沉,他干脆整个儿瘫在了木桌上,任胃中无香酒和醒酒茶互相抗衡,自己却再也动不了了。
酒坊中安静了一瞬。
片刻,有个伙计大着胆子问了一嘴,老者才吭声。
“怕不是出问题了?”
“你们谁跑得快,去喊坊主过来!”
凌书渐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伙计动作不慢,不过一刻钟,就见他带着个少年过来了。
“阿翁——”
老者没有回头便知来的是谁,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坊主呢?”
“就是不在嘛。明明她日里便说了今日外出,你还不听。”少年委委屈屈地争辩了两句,凑过来一见凌书渐就有些惊讶:“怎么是他啊?”
“我下午才见过他!就在……”
老者抬手打断了少年话音:“你先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行。”少年会意,不再多说,迅速掏出个小瓷瓶,将里面的药粉倒入酒壶中。
没有反应。
“没拿错,是无香酒。”
少年话音笃定,随即就翻着白眼想骂人,见老者盯着只好针扎似的将脏话咽进肚里,不动声色换了个措辞:“他就是酒量不行,再说这可是在酒坊,怎么会存放别的酒,也不动脑子想想。”
几个人轻易被扣上了没脑子的名号,少年还想说些什么,就被老者扯着衣袖拽到外头去了。
“我先收账,回来收拾你。”
少年不屑地撇嘴,便趁老者回了酒坊,自己静悄悄溜了。
凌书渐醒来时就是在深夜了。
伙计们睡倒大半,只留了一个孩子还在守夜。
他迷迷瞪瞪地起身,还觉头疼,一时间没想起自己这是在哪。
沧欢那声哨音遥遥传来,凌书渐猛地清醒。
几时了这是?
他在袋里摸索了半天才摸到一程哨,猛灌入一口气,却没注意吹岔了,只听哨音尖利如泣如诉,好在没失了本色,还能辨认出来。
几个伙计被惊醒,迷迷糊糊见着微弱灯火下有个人站了起来,短暂疑惑之后便再次一起睡倒了。
守夜的孩子没支住眼皮,也倒在了桌上。
凌书渐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