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风山雪(1)
回头看到曲平知府的模样,还是有着一肚子的气,甩袖坐下独自饮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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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微正翻书,却听见了房门外的脚步声。
推开门,正看到江砚行放下饭食转身就走。郁微倚靠着门笑了,道:“这就要走?我又不是什么凶神恶煞,不进来说话么?”
江砚行顿步,转过身时眼底的波动又很快平静为笑意:“若殿下不嫌臣烦,倒没什么不可以。”
说罢,江砚行娴熟地在她对面坐榻之上坐定了。
他原本就生得极为出尘漂亮,褪去那层冰霜,反而更惹人注目。
低头为她盛汤时,江砚行修长干净的指节握着汤勺,竟让郁微由衷的感叹,此人若不是心机深沉,那可真算个无甚缺点的美人。
她接过汤:“江大人早已及冠,为何迟迟不成亲?”
没想到她会忽然问这么句话,江砚行的眼睫微微颤动,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极轻地笑了:“殿下今日唤臣,想必不是为了问这些私事?”
自打两人重逢之后,郁微着实没给过江砚行什么好脸色。江砚行也是识趣之人,所以才不常来扰她。
今日郁微却唤他入房中叙话,实在反常。
郁微抬眼时对上了他的视线,从他透亮的双眸之间,看出了一些不明意味的哀戚来。
或许不是哀戚,她分不清。
江砚行转了话锋:“殿下若是为着青烈之事唤我来,那还可商讨一二。若是为着别的事,恕臣无可奉告。”
两人毕竟不是什么能相安无事坐下闲谈的关系,郁微也并不想追问下去。
江砚行这样的人,也根本不会沉溺于过往那点稀薄的交情中,对她,想必也没心思闲谈。
都不是蠢人,挑开了说也不错。
她道:“今日两位大人的争吵,想必你也知晓了。你们曲平之事,我不好插手,故此来问你。”
“要查。”
江砚行言简意赅地答了。
拢袖给郁微添菜,他道:“只是,不可在军中张扬,而且要快。等我来做就好。”
郁微点头:“战事在即,的确要快。”
江砚行却笑了:“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
“陛下的圣旨到了,要我开春之前抵京赴任。此一去,大约很难回来。曲平之事,我只能快些做。”
房中的气氛忽然因为这句话而凝固了。
郁微险些忘了,此人再不是什么曲平江公子了。
他是太傅。
是郁微皇弟的太傅。
日后太子登基,他便是帝师。
与她这个得罪了太子,被罚去连州思过的公主,实在不是一路人。
“其实,当年我并非……”
郁微打断他的话:“当年之事都过去了。你我之间,各走各的路,各赴各的锦绣前程。大人往后可要慎言,东宫太傅与我,可不该有关系。”
她说得从容不迫,让人找不出任何可以反驳的话来。
一时两下无言。
半晌,她才听他说了句:“好。”
郁微故作随口提及:“你叔父也在府中。我是不是该见一见?”
那夜姚辛知来时说,她偷听到江明璋是想来拜见郁微,可却被江砚行以时辰已晚给拦下了。
如今这都过去一日了,也没见江明璋出现,想来是江砚行不许。
江砚行道:“叔父年纪大了,也早已辞官,与殿下没什么好见的。”
他低垂着眼,认真给郁微挑着鱼刺,然后将挑好的鱼块递过去。
郁微没碰这鱼。
江砚行问:“不喜欢么?那改日换道菜来。”
“江砚行。”
她从未直呼过他的名字。
这使得江砚行不得不认真起来,搁下了碗筷听她说话:“嗯?”
郁微语气中没了玩笑:“你我重逢那日,你替我射杀的人,不是你所说的曲平大狱的逃犯,对么?他是谁?”
江砚行道:“我不知。”
“你知。”
江砚行避开应答之话,转而道:“是谁不重要。臣还是觉得,此案自有朝廷上心,殿下还是早些离开为好。”
郁微打断他的话,道:“江砚行,你最好想清楚。你认得他,知晓他是谁派来的,就已经是重罪了,重到你们江家满门抄斩都不够。”
从袖袋中取出一块令牌,郁微丢在他的面前。
江砚行问:“这是……”
“那日从他身上扒出来的。”
郁微凑近于他,直视着他的眼睛:“经查证,是青烈暗探在大辰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