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梦重续(7)
下,公主也在曲平呢。”
皇帝刚握了笔,这又搁了下去。
以他对郁微的了解,她此番往曲平去,不是朝中传的贪玩不顾大局的说辞。
连州原本就做着和西境诸国的丝绸生意,赚下的银子正好可以贴补军费。而入秋的那一批丝绸却在姜关古道被人截了个干净。
当时皇帝身子不大好,此案由司礼监批红之后也就没什么后续了。
现今细细思忖起来,的确有些蹊跷之处。
即便是匪盗,也断然不敢轻易截朝廷的货物,此番定是有人在里面搅混水。
只有查清楚了,往后这连州的命脉才不会被人断绝。
皇帝瞧了一眼孟罗才,片刻后从容提笔,继续拟旨:“不管她,年纪小贪玩也实属常事。在外面玩腻了,她自然就会回来了。”
*
一只送信的鸽子扑腾着翅膀落在了郁微的窗前。才睡醒的郁微捧它入怀中,取下了它足间的信。
信中前两个字格外刺眼。
——青烈。
郁微的指腹按在布条上,按得格外用力。
披上狐裘外出时,门外的守卫欲拦,却被郁微冰冷的眼神给吓退了去。
“备马来,还有弓箭。”
守卫跪道:“殿下别为难我们……”
“你须得明白,江氏为何有今日尊荣,而你,又是在为谁做事。还是说,你们名为护卫,实则行的是囚禁?”
这样的罪名他们可不敢冒领。
江砚行今日并不在府上,他们没人可问,碍于郁微身份,只得遵照吩咐准备好了马和弓箭。
刺风山下风雪甚急。
一布衣之人挟持了一个不到六岁的小姑娘,一手紧紧的勒着她的脖子,另一只手握着尖利的短刀。只消用力,那尖刀就能刺穿小姑娘的喉咙。
小姑娘浑身颤抖着,泪珠滚落后与领口的血混在一起。
见郁微来了,姚辛知匆匆上前迎了两步,解释道:“这是咱们从连州带来的人,昨个我跟着他,经发觉他进了曲平军与人暗中勾结。这才发现了他身上的青烈记号,结果他恼羞成怒,抓了这小姑娘,要求给他换快马。”
怕擅动会伤了小姑娘,他们只得这般僵持着。
郁微带来的亲卫都是连州军中人。
连州靠海,距离曲平几近千里,竟不成想还有青烈部的奸细。
奔赴曲平之前,亲卫人选都是郁微从连州精兵中挑选的,每个都是身负战功的骁勇之人。
若是如此还有青烈细作,可知这些人在大辰已经根深蒂固,无论清扫亦或拔除都极为不易。
来不及迟疑,郁微便看到了那孩子脖颈上的血痕,刀尖已经刺破了她的肌肤。若不能使此人放松戒备,那便救人无望。
“给他马。”
姚辛知不依:“他知晓那么多咱们的事,就这般放他走?此刻已部署周全,他不敢动手的,弓/弩/手瞄准机会,想来能救下这孩子。”
郁微道:“青烈部人嗜杀,眼下他如此紧张警惕,轻易动手只会是玉石俱焚,累及这孩子的性命。”
小姑娘的哭声凄惨,姚辛知也终于听不下去了,挥手示意属下去牵来了一匹马。
此人得了马,抱着小姑娘翻身上马,调转马头便欲疾驰而去。
没有人比郁微更知晓青烈人的狠毒残忍,没有人比她更恨。若让他走了,这小姑娘决计活不下来。
或许是真的尝过流离失所的痛苦,所以郁微才对这一切有更深刻的感同身受。
那种钻心蚀骨的恨。
当年死在青烈人手中的,有给她送过糖葫芦的稚子,有给她扎过辫子的卖豆花的婆婆……
生死未卜的,不止是乱世里举家搬迁的私塾先生,还有那些她几乎记不清了的面孔。
那些亡魂。
不止一次,不止一夜,郁微痛恨为何自己始终无能为力,为何自己不能救救他们,救救自己。
郁微于高台之上站定,抽箭搭弦。
冷风吹拂,她的手却格外的稳。
她没有机会出错。
那些抛弃背叛和威胁,都在今日凝在了锋利的箭矢之上,瞄准了细作。
弓满,松弦。
羽箭迅疾甚过于风。
长箭干脆利落地穿透了他的心口。
这个青烈细作还没反应过来,瞬间蔓延了四肢百骸的痛楚让他整个人失了力,带着小姑娘一同滚落下马。
第二支箭紧随其后离弦而出,直接射穿了他执刃之手,让他再无任何挣扎之力。
箭矢过耳,只是割断了小姑娘一缕发丝。
飘然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