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倪
步晶吃完饭,语气有些复杂:“你真的很理想主义。”
“?”岩枫把碗筷拿到后房厨房洗,步晶靠在门框边看着少年的宽大的背影。
“你觉得帝警大很好考?”步晶说,“而且考上之后呢?你去帝都住4年,支付费怎么办?”
岩枫家庭很尴尬,属于既不是困难家庭能申请特困生,也不属于能快快活活在帝都生活4年的水平。
一个非常普通而稳定的单亲家庭,靠着母子俩努力缝缝补补。
岩枫背对着她,看不见神色。片刻,少年的声音响起,依旧明朗:“人活得这么累,不应该在这个有资格发疯的年纪好好理想主义一把吗?再说了,活人能被尿憋死?我总有办法的。”
半工半读,临时工,不管怎么样总会有办法的。
步晶忽然笑了,丹凤狐狸眼弯起来,眼尾挑着他。她平时在校不爱笑的,笑起来格外珍贵而好看:天生下垂的嘴角扬起来的时候苦相不见了,就像一个18岁女孩应该有的样子。
岩枫看的晃了神,走过来抿抿嘴:“我......送你?”
步晶眉眼间的笑意没有退去,一副吃饱了的慵懒感:“走吧。”
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更快一些,梧桐叶落光了,地上满满的全是金灿灿的落叶堆。两人并排走在人行道上,步晶揣着兜,身上的书包早就背到了左手边的岩枫肩上。
“我操,”岩枫感叹道,“你的书包一直都这么重的吗?”
“背习惯了,走读的时候把书放学校里还减少了不少的压力。”步晶侧头看看掂量着自己书包的岩枫。
“靠,你小时候没被压成脊柱侧弯或者颈椎病真是奇迹。”岩枫调侃着,又伸出手,可怜巴巴的说,“背一路书包的苦力工总得有点儿奖励吧?”
步晶看了看男孩伸过来的手,犹豫了两秒,轻轻地、缓慢而试探的放上去。
然后男孩松开了她的手,在步晶疑惑的目光里,换成了十指相扣。
那一个晚霞很美,步晶第一次对时间的流逝感到惋惜,也第一次体会到人们总说“想把时间藏进怀里”的感受。
很奇妙啊。
但这一切仅限于进家门前。
岩枫很明事理的把步晶送到了别墅小区岔口,把书包递给了她:“你这周周末还有空来补课么?”
“不知道,”步晶想了想指不定会要去一趟诊所,没有做保证,“到时候微信联系你吧。不过就算不补课你他妈也别偷懒,听见没?你那个英语作文好词好句还没背呢!”
木门被打开,一句不知道重复了几千次的“我回来了”照例在玄关门处响起,死板的、机械的回荡在偌大的一楼。
“这么晚回来?”回答声音不是步巍,步晶意外地发现井仪穿着宽松的家居服,盘腿坐在沙发上难得一次在家里点开水晶银屏电视看着无脑玛丽苏小甜剧。
步晶挑挑眉,平静的语气礼节性的上扬:“你没加班?”
在她的印象里,这位女强人井大律师几乎是长在书房里的,哪天死在里头都要几个钟头才会有人发现。
“你妈妈的案子结了,最近放假休息。”步巍端着一盘洗好的青提从厨房走出来,陈述性语句却透露着“你怎么不心疼一下你妈”的意味,“干嘛去了?”
“同学家吃饭,刚回来。”步晶看了看茶几上的果盘,心想着自己要是这样估计能一顿家法伺候了。看着步巍走去沙发坐下,知道自己应该很知趣的离开,转身欲上楼。
“等会儿。”
步晶被叫停住,一只脚还搭在楼梯上。她懒得回头,背对着两人等待发落。
井仪声音响起:“你怎么最近周末老往外跑?蹭饭也蹭得这么频繁。”
妈的。
步晶收起眼底的厌恶冷厉,她一向很会调整情绪,平静的说:“帮同学补课,顺便给自己当复习了。人家不能白蹭课,就请吃饭报酬了。”
“谁。”
那一声是步巍问的。
步晶回过头,面部肌肉呈正常放松状态,看上去给人一种天生的疏离与震慑的凶相。她面无表情的看着步巍,启唇道:“同班同学,说了你也不认识。”
笑死,一个天天埋头于工作、女儿成绩和老婆的人怎么会认识自己女儿的同学。
步巍眉间微蹙。
井仪眸光微转,窝在步巍怀里说:“行了,你先上去吧。”
一楼空荡荡的,只有电视剧的背景音和念白。
井仪往嘴里又塞了一颗提子:“想什么呢?”
“她跟张老师说的那个男的谈恋爱了?”步巍开口就是一个雷,神情复杂,“最近太反常了。”
张幸家访的时候井仪问了一句最近步晶总是回在紧张的周末里空出几个小时出门找同学,于是张大老板很放心的告诉他俩步晶贴心的为同学补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