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

步晶刷了乘车卡，习惯性的走向左边第三个单人位坐下。

她今天好像失态了。

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实在是太舒服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吃饱过，那种被食物的美味所吸引主动愿意吃下去的欲/望。岩枫的小店似乎有种魔力，让步晶紧绷的弦松弛下来，好似她闻着香喷喷的饭菜，骨头都会酥软下来。

太安逸了。

于是她慌了。她要逃开这安逸的陷阱，躲回自己的黑暗的安全屋里。

上完课天已经黑了。仅存的暖阳余辉散尽，大街上寒意四起。

步晶回到家，步父步母已经在餐桌前等着了。

阿姨把饭菜端上桌子；井仪似乎心情很好，今天的她话比平常还多些，步巍就这样看着她，眼里满是宠溺。

他们是很合格的、令人羡慕的夫妻。

步晶坐在侧位，机械的把饭一口一口的塞进嘴里，咀嚼、吞咽。正常人在进行被动吞咽多次后会有生理性反胃，恶心到不想再进食。于是和平常一样，碗里的米饭只动了小半碗，步晶就停下筷子。

“我饱了。”她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面不改色的说。

“嗯。”步巍难得看她一眼，“马上就是元旦了。”

步晶一顿。随即她就明白他想说什么。她有着和他一样敏锐的洞察力和出入世事的人情世故，于是在家里也不例外。

“听你安排。”这是她在家里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我们元旦连着周末放3天。”

步晶起身转过去，桔色的灯光背后看不清她的表情。井仪抬头看向她：“我们要回你爷爷家看看，你也去吧。”

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商量。步晶眼里少有的戾气尽藏寒霜之下，心里不尽的嘲笑。

“你们安排，”她的声音依旧是那样，重复着那句话，语气不咸不淡似乎真的毫不关心，“我无所谓。”

说着上楼回房间。

“这孩子——”步巍厚重的声线听着让人害怕，“怎么这个样子？”

“你少说两句吧。”井仪的好性情似乎也被破坏了，“你就不能记一记医生说得话？”

“我让她转学不是来玩儿的。”步巍依旧嘴硬，“她不能荒废自己！”

井仪不否认了。

“先生，电话。”阿姨喊道，“是朱先生的。”

步晶回到房间，瘫坐在椅子上揉了揉自己拧巴的胃。

她朝镜子看去——她好像更瘦了。步晶本身面相不算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她一直很讨厌这眼睛，上翘的眼尾配上下扬的嘴角和下三白的眼睛，让人觉着隔应；她习惯把下颌线收的很紧，长期处于的紧绷的面部肌肉死死的扯这张人前表现得完美无缺的脸，卸下伪装后更加不讨喜。

她想到这几个月陆陆续续络绎不绝的表白信，告白墙，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转身看到硕大的行程表，在元旦前一天的最下角，写着一个小小的“生日”。

步晶站起来拿着橡皮搓掉了它。可笑，她似乎连出生都出生的那样的倒霉，临近着这样大的一个节日，不会有任何人记起。

仿佛少年从来没有过。

高耸的汤臣一品，豪华的建筑矗立在灯火通明的G市之上，鸟瞰万家烟火。这里是富人的天堂，是普通人的乌托邦，也是穷人的地狱。篮球场大小的阳台上，水晶吊链反射着霓虹灯光，照着假山；清澈的泉水从石间汩汩而下。老人半眯在躺椅上，枯瘦如柴的手指在寒风中微微蜷缩。

“先生，”一旁的管家整齐的西装在风中摆动，俯身轻唤，好似怕打扰，又执意要打扰：“先生？”

老人没有回答，深陷眼窝的混浊的眼睛睁开了。岁月磨掉了他的外貌的英姿飒爽，在他干枯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皱纹，却磨不掉他沉在骨子里的锐利与锋芒，他的眸子比步巍还要可怖。

他缓慢的挪动身体，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快元旦了？”

管家再一旁回答：“快了。”

“嗯——”老人从鼻腔里轻哼一声，却也听不出情绪，“阿巍回来？”

“和往常一样。”管家温声说，“步大小姐也回国了，今年也赶着见面呢。”

“她倒是有心？”老人声音沙哑但沉重肃煞，“你先让她把婚结了！多大的人，一天天的在外面、外面一个人——”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怒火。

“先生注意身体！”管家一边心疼的端来水。

老人摆手拒绝了递来的水：“老了，不中用了。”

“哪里，”管家听到这话，心一紧，面上却还是温温和和的，“先生还健康着呢！”

“哪有什么万寿无疆，都是胡诌——”老人望向眼底的车水马龙，嘴角轻勾，“步家如今的富贵，也不都是白手起家打拼出来的？可惜了——”

管家站在身后，明白步老没说完的半句话是什么。他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