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萧翎这一睡，醒来已经是傍晚时刻。

落日余晖，晚霞透过纱窗洒在殿内，倒有一种朦胧美感。

萧翎口中干渴，轻声唤：“来人，倒茶。”

静秋听见声音，推门走了进来，她从炉火旁提起一只小壶，倒了一碗茶走到了萧翎面前。

她将萧翎从床上扶起，拿起一只靠枕垫在了他的身后。

萧翎伸出手接过茶盏，仰头饮下，有些辛辣的液体从喉间滚落，落到胃里，身上立刻暖了不少。

“有点辣，这是什么茶？”萧翎皱眉问道。

“这是太子妃特意为殿下煎的红枣姜茶。”静秋解释道，“太子妃拿着刘太医给的方子，在小厨房忙了一个下午，奴婢瞧着，太子妃对殿下倒是十分上心呢。”

萧翎顿了顿，问道：“现在她还在小厨房？”

静秋点点头，萧翎沉默半晌，道：“我去看看她。”

厨房内雾气缭绕，小桃在一旁帮忙打下手，陆雪婉面前摞起了四个蒸锅，每一格里都蒸着给萧翎准备的药膳。

矮炉上还煎着萧翎每日都要服用的汤药，小桃蹲下身用扇子扇火，烟雾从炉火中飘出，熏得呛人。

门外传来熟悉的咳嗽声，小桃吓得面色一白，连忙起身推开了门，见到眼前之人，慌乱道：“太子殿下！您怎么来了？！”

陆雪婉闻言，放下了手中的勺子跟了上去。

只见萧翎靠坐在轮椅上，眉目含笑地看着她。

他身上披着件烟绿色的雀金裘，膝上盖着雪色的狐裘，身上还沾着几瓣落花。

睡了一个下午，萧翎的脸上虽有了一点血色，但还是比寻常人苍白许多，此刻正靠坐在轮椅上，任由静秋推动着，看着虽然病弱，但是整个人金尊玉贵，不失太子之仪。

“殿下，您病体未愈，怎能踏足厨房烟火之地呢。”陆雪婉忙道。

“别急，我现在感觉还好。”萧翎面带笑意，深吸了几下鼻子。

“在做什么呢，我很远就闻到香味了。”

“是刘太医教臣妾的药膳。”陆雪婉回道，“臣妾无事，所以浅做了几道，只当练手罢了。”

厨房里飘出的清香倒是勾起了萧翎腹中馋虫，他清咳了一声，问道：“正好有些饿了，能不能给我尝几口？”

陆雪婉本想欣然应下，抬头却见萧翎身后的静秋皱起了眉，眼睛紧紧盯着她，缓缓摇头。

太子的饮食向来是由专人负责的，入口的东西也是要经人试尝之后才能送到太子面前，不能逾矩。

陆雪婉心领神会，答道：“药膳在炉上还未好，还请殿下不要心急。”

萧翎大失所望，唉声叹气道：“好吧。”

“殿下，奴婢瞧着炉上的汤药已经好了，不如殿下现在服药吧。”静秋道。

萧翎看向炉子上那一大壶药，嘴里的苦味又蔓了上来，他苦涩一笑：“这么多，都要喝吗？”

“不，殿下只喝一碗即可。”静秋回道，小桃识趣地回身倒了一碗药汁，递给了静秋。

“煎了一壶却只喝一碗？”萧翎皱了皱眉，“这不是浪费是什么。”

静秋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料到萧翎会说出这种话。

其实按照药方，本可以不用煎这么一大壶的。

只是从前萧翎不爱喝药，要么闹着把药倒在地上，要么是直接将药碗摔出去，好言哄着才能勉强喝下一碗，所以才特意多煎了。

太子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此番醒来，性子似乎是和从前大相径庭了。

静秋很欣慰能看到他有这种变化，她拿着勺子搅动手中汤药，脑中思绪乱飞。

若是太子殿下往后都能这般温和就好了。

她舀起一勺汤药，放在嘴边轻轻吹凉，送到了萧翎面前。

萧翎头皮发麻，连忙向后缩了缩脖子，“你…你干什么啊！”

静秋不明所以，答道：“奴婢给殿下喂药啊。”

看着和自己妈妈年岁相当的静秋，萧翎现在感觉很怪，非常怪！

他不自然地笑了笑，想伸手接过药碗，可是身上的力气全都用来支撑他的坐姿，实在没有力气伸出手，所以目光扫了一圈，略过陆雪婉，落在了小桃身上。

“你来。”

小桃被点名，心里一紧，脑袋上立刻布满细密的汗珠，她从静秋手中接过碗，拿勺子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勺子叮叮当当地敲打在碗沿上，舀起的药汁也撒了出去，她白着嘴唇，结结巴巴道：“殿下…奴……奴婢……”

萧翎看着她那没出息的样，脑子都疼起来了。

一直洁白清瘦的手伸出，稳住了即将要翻倒的药碗。陆雪婉端起汤药，轻轻走到萧翎身边，温声道：“殿下，不如让臣妾喂您吧。”

萧翎盯着陆雪婉的眼睛，对方眼中有着一丝莫名的情愫，他看不清，也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