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元归十年·十月。
广宁卫破,异族一路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中都被围十日,镇守安宁卫的苏将军奇迹般地带兵赶到,解京城之危。
一时被满城百姓视为天神救星,然不到余月,苏家便被告发与异族勾结,以图颠覆江山。
今上震怒,苏家全族一百零三口尽数伏诛。
呼呼的北风卷着秋日最后一丝暖意祥和,惨白的天空夹着层亮灰,一群寒鸦在其上盘旋。
刑场上男女老少神色惶恐地跪着,高喊着冤枉,衣衫上大大的“囚”字异常刺目。
监斩官眼神冰冷,一根判签掷在地上,冷冷吐出一字个。
“斩!”
苏清黎撑着头的手一滑,倏地惊坐起来,眸中含着泪意,长长的睫翼挂着水珠上下翻飞。
案上的书方看到一半。
青釉白鹤香炉在矮几上汩汩地升起着轻烟,她怔怔望着一旁美人瓶里的白梅出神,站在案旁的人一愣,眼带关切地问。
“师妹可是魇着了?”
他身着月白织金撒花大袄,头戴白玉紫金冠,鬓似刀裁,眉似墨染,面容俊美,温润若玉。
往日披着的狐裘,此是正盖在她身上,正是她师兄——慕轩城。
苏清黎按着莫名而至的心慌摇头,清绝的脸浸染湿意,往日琉璃般清澈的眸子蒙着一层水雾,让人看不真切。
“师兄,我要下山。”她轻声道,意识似还留在刚才的梦里。
慕轩城眉头一跳,随后状若无事般将锦帕递过去,言笑晏晏道。
“黎儿可是在这山上呆得烦闷,师兄叫他们寻些新鲜物什来可好,安南那边……。”
“师兄,我都知道了。”
苏清黎将锦帕推回去,脸上的脆弱早已经散尽,眼里风浪凝聚,声音透出决绝。
“苏家满门一百零三口若就此白白死了,还背负通敌卖国的罪名,黎儿死后也无颜见父母兄长。”
“兵部侍郎构陷的苏家的证据,师兄已经整理好,一会儿就着石帆快马送至成都府,以诛祸首,还苏家一个清白。”
“真的能诛祸首吗?”她看着他,低低问道。
慕轩城捏着锦帕的手紧了紧,和煦的眸子里闪过疑惑。
“黎儿放心,证据确凿,兵部侍郎无论如何都逃不掉。”
若不是当今的纵容、默许,兵部侍郎如何有这个胆子。苏家不是死在所谓的通敌谋反,而是功高震主。
将家国兴衰全系于一人之身,是多可笑又可怕的事。
这些话太过惊骇,苏清黎并不想增添师兄的烦恼。
“师兄,此事黎儿想亲自处理。”
声音依旧带着往日的轻软甜润,却郑地有声。
哪怕天下都以为苏家那个病秧子已死,苏清黎却时时记得身上流着苏家的血。
她本是将门之女,只因先天体弱,三天一大病,两天一小病,没个清醒的时候。
云游的师傅第一眼见她,便道她命格奇特,与苏家无缘,若要强留,怕是活不过十载。
也不知道经历怎么样的挣扎,双亲才让师傅带她上了云隐山,说来也神奇,自上山之后,她的病倒真好了。
“师兄陪你一起去。”
慕轩城知她看似娇懒,万事不争。
可一旦下了决定,便也再难更改,到此时已知没有转寰的于地,只能退而求其次道。
苏清黎早已经站起身,踱步走到舆图前,闻言仍是摇头道。
“师兄忘了师傅定下的门规吗?”
他们师兄妹只可山上相伴,万不能共同入世。
慕轩城当然没忘,他捏着眉心,叹息一声,似是妥协般拍拍手
不远处侍立的小厮双手端着一个红色漆木匣子走来,他取下其上的东西,挥手让人退到一边。
“这里面有为苏家翻案的证物和证词,还有一封写给成都府布政史袁大人的信,他欠我一个人情,自会尽心助你。”
苏清黎视线从图上的“安宁卫”离开,低头看着那个精质的小匣子,犹豫一瞬笑着双手接过来。
她接过匣子,盈盈一拜。
“师兄保重。”
-------------------------------------
“小兄弟,你们去西宁卫干啥,现在乱着呢。”
镖头打量着这主仆三人,仆人细胳膊细腿的,一点威慑都没有,看着不是能保护人的。
戴着帷帽的白衣公子,更是纤弱的厉害,风也不敢吹,日不敢晒,连吃饭的时候也大多待在马车里。
只在日头西斜的时辰下来走走。
等真到了西宁卫,知道旁边安宁守将拥兵已反,朝廷内忧外患短时间无力平叛,怕是得吓哭。
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