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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一副棋。
梁焕知道父亲这是认真了,一定要用熟悉的棋盘来向“儿媳妇”展示自己的水平,便对冉苒笑道:“你加油。”
棋盘在病床边展开,冉苒和梁正渊对坐两面,梁焕和杨承芳观战。
梁正渊将装满黑子的棋盒送到冉苒那边,大方地说:“姑娘,你先下,不贴目。”
杨承芳只知道丈夫下棋厉害,却从不观战,听不懂术语,问:“贴目是啥?”
“先下的一方有优势,为了公平,算成绩的时候给后下方加点分,就叫贴目。”梁正渊解释。
“叔叔,还是您先吧。”没想到,冉苒又把黑子还给了梁正渊,“我要是输了,我贴目。”
梁正渊信心满满开了局,心头盘算着,别赢人家小姑娘太多,可别打击了人家。然而下着下着,他就渐渐感到势头不对。这姑娘的棋风可跟厂里头那些外强中干的家伙不同,颗颗棋子都落得恰到好处,稳健、又锋芒毕露,屡屡比他能想到的还要高明。
梁正渊惊讶之余,感受到莫大的紧迫,心中不由得生疑:这莫不是要输?
他起初落子很快,但渐渐地,棋盘上的空位都开始变得诡异,个个看上去都跟陷阱似的,越来越找不到可以落子的位置了。很快,他额上开始频频冒汗。
梁焕也很吃惊,他对围棋研究不多,但白子的优势太明显,明显得连他都能一眼看出来。
原来冉苒棋下得这般好,自诩高手的父亲竟远不是她的对手。她嘴里说的“皮毛”,可真是货真价值的“皮毛”!
梁焕的注意力从棋局转移到冉苒身上。
冉苒坐在棋盘旁的姿势稳如泰山,仿佛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全神贯注在棋局里。她的神色也不同于平常,少了慌张,多了放松,像是进入了自己的舒适区,胸有成竹,运筹帷幄。
梁焕想,她学习和画画时,一定也是这样的状态吧。
只过了半个小时,黑子就已无力回天,胜负悬殊。
梁正渊擦了把汗,沉默着收拾棋子。
冉苒回过神来后,抓了抓后脑勺,也跟着收拾起来。
杨承芳则一言不发,两眼无神地干看着。
收完棋子后,梁正渊把棋盘也一并收了,言下之意:不来了。
过了一会儿,他沉着嗓音问冉苒:“姑娘,你跟你爷爷学的?”
“嗯,小时候住爷爷家,老跟他下棋玩。”冉苒说。
“你爷爷是个高人啊。”
冉苒就笑了笑,毫无预兆地,来了一通语出惊人:“爷爷教我的,下棋最重要的是布局。初学者,按照套路布局;再往上,就要根据形势来布局;而最厉害的,是要把对手的水平和心理都考虑到的布局。”
“叔叔,其实您下得挺好的,但您刚开始的时候轻敌了,没有严防我,给了我布大局的机会。后来您慌了,就一直被困在圈套里。其实有几步关键的棋,您要是冷静一点,跳出您的思维习惯,就能破局,不会输这么多的。”
三人都惊呆了,顶着一副学术眼镜,看上去呆里呆气的冉苒,竟说出这么一番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