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他明明想好的了,这些重大的人生事件,应该按照最正确的轨道,最合适的顺序逐一发生,而不是让它们肆意乱套。他希望一切都在控制之下,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到最好,他一直都是这样努力的。
只是,这条准则是什么时候,怎么松动的,他毫无所觉。
或许,是这场意外的相聚让他嗅到了宿命的气息,他也开始期待某种意料之外。
或许,是他对冉苒有了更多的了解,他知道不能再推她了,她已经往前迈了最大的步子,再推,她可能会退到他再也抓不到的地方去。
他想抓到,从来没有过这样强烈的渴望,伸出手去就想抓到冉苒。
这一刻他看不到其他,只看到了冉苒,那个和他同频率,完美共振,梦想一样巨大的女孩。
他想,这会是他最疯狂的一次。
冉苒不知梁焕心中那千头万绪,只知道他一语不发。落针可闻的沉默中,她越来越压力山大。
她不答应,又说不出恰当的理由来,只能执拗地摇头,蚊子声似的重复着:“我不去……”
她始终不敢抬头,不敢迎接梁焕的目光。
她怕从那目光中,又看到拒绝。
“你不是很想去画幅画吗?”
极度温柔地,梁焕问冉苒。
冉苒支着一根手指,在床单上画起圆圈来:“嗯,是要画的。但是以后再去,也是一样的。”
她想表达的,已经很清楚了。
那一刻,梁焕的右手从被褥下伸了出去,伸向冉苒。
不同于之前的彷徨和畏缩,这回他伸得堂而皇之,毫不拖泥带水,一把将冉苒画着圈圈的手握在了掌心里!
“等我工作定了,我陪你去。”
*
狭窄的病房里,一股滚烫的热流从某处迸发,顿时将空气盈满。
所有的声音都静止了,没有吊瓶的晃荡,没有钢丝床的吱嘎,世界像黑洞一样宁静。
时间被按下暂停。
冉苒瞬间僵成木雕,甚至有一瞬间的窒息。
这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像做梦一样。不,比梦还不真实。
她浑身一缩,下意识想收回手,却被梁焕抓得紧紧的。一个病号,比她有力多了。
她也不敢抬头,梁焕只说了那么一句,之后还能听到的,只有他一深一浅无法均匀的呼吸。
她脑中空白一片,光去听那呼吸声了,还越听越紧张,连回答一声“好”都没想起来。
这……算什么?
在冉苒僵住的时候,梁焕的手抽了回去。他两个胳膊撑在身体两侧,使尽力气将半个身子支了起来。
冉苒又呆呆地听上了钢架床发出的“吱嘎”声,都没反应过来去帮他一把。等她再抬起头来时,梁焕已经半坐了起来。
时间重又流淌起来,刚才的并不是假象,她手上还留着温热。
梁焕试着将上半身朝右侧转过去,刀口生疼,生硬的拉扯让他额头渗出一层薄汗。
虽然只能勉强斜支着,但他终是把身子侧了过去,直绷着右臂吃力地撑着。
“过来……”
声音有气无力,语调却不容拒绝。
此时的冉苒已成了个失去主见的木偶,听到一声召唤,就站起来乖乖挪步,挪到施令者跟前。
梁焕不能完全直起腰,高度就连冉苒都及不上。
“你蹲一下。”便又发出一道指令。
冉苒曲了曲膝盖。
“再低一点。”还不满意。
冉苒就又往下一点。
这回,他们一样高了。
梁焕的目光笔直地投向冉苒,那目光发着烫,令冉苒不敢看他,四处躲闪。
片刻后,他空着的长臂一把伸到冉苒背后,用力一揽,将她瘦小的身躯整个扣进了怀里!
两人紧紧相贴的瞬间,梁焕最大的感受不是兴奋,而是撞击带来的疼痛。他该试探着来的,但他昏了头。
“嘶……”他不禁抽了一口冷气。
冉苒比他还紧张,第一反应便想挣脱出去,梁焕却死死扣住她,齿缝间颤颤巍巍挤出两个字来:“……别动……”
冉苒就真一动不动了,下巴搭在他左肩上,连说话都尽量小地张口:“……医生好像说……你先别乱动的好……”
梁焕身体经不住发颤,嘴角却不适时宜地勾着笑,还挺得意。
反正她看不见,他笑给自己。
“就一会儿……”他喃喃耳语,“一会儿……我就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