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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等到周五晚上,两天过去了,梁焕还是没有收到笔尖荏苒的回信。
她的微博在更新,每天都会回答几个粉丝的问题,所以她人是在的。只是,她没有回答自己。
——那你现在,走出来了吗?
这问题,很难答吗?
*
周五下班后,梁焕如约去了陈亦媛那里,在屋子里等她。
陈亦媛回来得很晚,进屋时,身上带着酒气,脸色也差。她一进门就直跑洗手间,出来后疲惫地靠在门框上,皱着眉,单手解着勒人的上衣扣子。
“又去应酬了?”梁焕坐在小桌边,抬眼看她。
“嗯。”陈亦媛答得有气无力。
她把脸上的妆洗掉了,嘴唇失去红润,泛着点灰,看上去有些憔悴。
“被灌酒了?”
陈亦媛脱下外衣,又把衬衣领口解开,才觉得松快些。她用手掌揉在小腹上,声音发着虚:“陪酒倒没什么,但我今天,肚子疼。”
“是……那个?”
她眨了下眼,表示回答。
梁焕离开小桌,走过去,接过陈亦媛脱下的外衣,放柔了嗓音对她说:“这种日子,就别去应酬了。”
陈亦媛单手搭到他肩上,翘起指尖,在他耳廓上轻滑一下,脸上却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刚好,我买的夜宵里有粥,我给你热热。”
梁焕便去热夜宵。
陈亦媛挪到小桌旁坐下,拿皮筋儿挽着头发,不忘提醒在微波炉旁忙碌的梁焕:“我只喝粥,东西不吃,你别热多了。”
“吃点吧,累着了。”梁焕说。
“不行,衣服都紧了,不能再胖了。”
梁焕正要点加热键的手停了一下,转头看了眼陈亦媛,发现她倦意的神色中,还带着些无奈。
他嘴角一抿,安慰道:“你不胖。”
陈亦媛不以为然:“本来没觉得自己胖,但跟你一块儿后,就越来越嫌弃自己了。”
她的话似乎说得愤懑,但故作的口气却盖不住隐隐含笑的面庞下偷偷泄出的愉悦。
这种微妙的表达梁焕能听懂,他索性点下加热按钮,正经八百地回:“没事,我不嫌你。”
喝着热粥的陈亦媛,嘴边一直挂着笑,发灰的嘴唇渐渐有了血色。但不知怎地,她感叹热粥可口的同时,倒提起了儿时往事。
“小时候,我爸妈天天被农活儿压得晕头转向,不仅没有功夫顾上我,还指望我能顾好弟弟妹妹。刚开始来大姨妈的时候,没人教我,第一张卫生巾都是同学给的。嫌贵舍不得换,放学后去接我弟时,漏到裤子外面,被那帮小屁孩儿好一顿嘲笑,还被我弟嫌弃了呢!”
“哎,不丢人就不错啦,想都不敢想还有人能给碗热粥喝。”
陈亦媛偶尔会谈起旧事,但她的口吻从来都轻快,好像那些事早已是过眼云烟,再无关紧要。此刻也一样,她乘着兴致说了几句,便放下勺子直接捧起碗咕噜噜灌了一大口。
舒舒服服吞下后,她弯起眼角来,直直盯着梁焕:“现在,真好。”
头一次听陈亦媛讲述童年往事时,梁焕曾感叹:吃过苦和没吃过苦,果真隔着一道鸿沟。
但他从来不对陈亦媛的讲述作任何评论,陈亦媛问,他便只答两个字:“我懂。”
陈亦媛喝完粥,又挑了根烤串来吃,一边自我批评一边吃得挺香。但吃着吃着,她又忽地蹦出一句话来:“梁焕,你说我要是不这么拼命,能行吗?”
梁焕坐在小桌对面,嘴里嚼着食物,没有细听她的问话,随口回问道:“什么是能行?”
她认真起来:“就是……行不行啊?”
梁焕收敛起心神,多看了她一眼。陈亦媛没有问过这话,但尽管是第一次听到,梁焕的第一反应依然是:这话不必当真。
陈亦媛这个人,他太知道了,这只眼里只有遥远终点的千里马,哪怕是一路荆棘,也只会披荆斩棘往前跑,不会停下。然而尽管答案不问自知,她却偏要多此一问,梁焕只好拐个弯,暂时把她看作是个“女人”,才找到重点。
他再次正经八百地回答:“行啊,不还有我么?”
陈亦媛便一声笑,似乎很满意,但说出来的话又自己绕了回去:“不能全指着你,你吃不消的。你家里还还着房贷呢,我家里更是一家子都指望着我。以后咱自己还得在北京扎根,买房、养孩子,都是无底洞。不拼命,怎么行?”
她果然迅速恢复了金刚不坏之身,之前的满身疲惫和不适也不知消散去了哪里。
梁焕丝毫不惊奇,慢吞吞衔了一块烤牛肉在嘴里,一边嚼,一边心不在焉地顺出一句话来:
“那就平淡点,也不坏。”
这本是句平平无奇的安慰之词,但出乎意料地,在把它说出口的一刹那,梁焕竟感到胸口猛地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