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孤脑（19）

“你认为这里并非现实的证据，不过是你这副眼镜所看到的，你是通过什么来编码的赛博复制体和现实人格的，你是通过人脸特征来进行的编码，这种分类方式，从根本上，就是不成立的。”

秋白思讲话从来没有这样严肃冷漠过，但尹葵诺突然觉得，这才是翊川大学高材生该有的样子。

“你是怎么知道我这副眼镜……”

原来，她的室友早就跟秋白思有联系，秋白思甚至知道她在可以隐瞒陈宣瑶的事。

“除此之外，你觉得这里并非现实的原因还有什么？还有你收到的那些小纸条，还有你在核磁共振仪里看到的影像？”秋白思一点点地敲碎着尹葵诺的信念，“现在你也看到了，那天晚上，根本就是停电。”

“又或者是电视里从来没有报道过的灾难，你描述里子虚乌有的那些副本，”秋白思更靠近了些，“还有那个在你描述里，能贴合你所有喜好的男人。”

“尹葵诺，你有没有想过，无论如何都验证不了的东西，它们可能，原本就不存在。”

它们可能，原本就不存在。

不存在吗？

她被她自己的赛博复制体换入直播间这件事不存在，她跟肖尔的相识不存在，那些副本不存在，那四个小孩神不存在，那一群会喊自己小花的朋友不存在。

但是——

秋白思柔和了声线：“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你连考试都没有考，我就那么笃定你能当我师妹吗？”

“——因为，尹葵诺，你已经考完试了，你已经考进我们组了，你都快入学了。”

尹葵诺抓过秋白思的手机，上面写着2024年7月17日。

而她自己的手机上是2023年7月17日。

她的时间比世界晚了整整一年。

“尹葵诺，接连两次目睹人死亡，我们都知道给你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创伤，但是那不是你的错，”秋白思像是害怕尹葵诺出事，握着她纤细的手腕，跟尹葵诺讲着道理，“尹葵诺，不要再把自己关在过去了，活在现在吧。”

她说着，摘下了尹葵诺的眼镜。

尹葵诺早已习惯了看眼睛上的系统界面，现在眼镜被摘下，她只觉得光线刺目，但是又分外柔软。

隔着一层冰冷的镜片，世界仿佛永远是冷色调，而如今，光线都有了温度。

2023年12月24日，圣诞节前夕，她参加了考研笔试。与前一年的地狱级难相比，今年参加考研的人数下降了36万，但是题目依旧是很难。

也正是因为很难，所以更擅长解答难题的尹葵诺才从中脱颖而出，笔试本专业第一，面试第三，以总分第一的成绩，被翊川大学录取，导师是心理物理学教授，梁宇。

尹葵诺晃了晃脑袋，仿佛这样就可以将那些越来越清晰的记忆清出去。

这些记忆跟当时在数字圣城被主脑强灌记忆的感觉不同，那些设定与记忆只是浮在表面，如果没有药物麻痹根本骗不了人，而现在的这些记忆，来龙去脉，一清二楚。

“齐亦嗣是你跟的第一个来访者，”秋白思说道，“你原本不用跟他走那么近的，但是他在自杀前给你打了电话，叫你过去，然后从摩天轮的顶端跳了下来。”

“那是摩天轮倒了，一定是有什么力量让摩天轮倒了下来，这里根本就不是现实。”尹葵诺纠正道。

秋白思拿出一个药盒，尹葵诺将药盒拍在地上，里面一粒粒圆圆的斯慕滚在地面上。

“好，摩天轮是自己倒下来的。”秋白思叹了口气，并没有去捡，“那傅一霖呢，你不是曾经在你一个所谓的副本里，觉得肖尔用的是傅一霖的样子吗，你从来就没有觉得奇怪过吗，为什么肖尔的所有化身都那么神似。”

神似吗？

确实是神似的。

瘦高，不怎么打扮就已经很干净帅气，皮肤很白，初看不好接近，其实笑容温暖，是很有耐心，很能包容人的性格。

“傅一霖的死，对你来说是非常大的打击，距离齐亦嗣的死不过一个月，你们也才在一起一个月。”秋白思讲述着，“你去医院总爱拿零食给他，他从来没有接过，但你出事的时候他到处找你，陪着你，你忘了吗？”

她总跟着傅一霖去医院的食堂吃饭，她那段时间很脆弱，需要人陪，连她的父母都没有傅一霖那么有耐心。

傅一霖本来就是精神科的大夫，她需要人陪着说话的时候就陪她说话，不需要的时候就处理自己的事。

她那段时间甚至晚上都是睡在傅一霖家里的。

一幕幕的画面浮现在眼前，以前那张脸都是肖尔，但是现在，全部被替换为了傅一霖。

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有吃东西了，尹葵诺觉得胃中翻腾，差点吐出来。

只是到了某一天晚上，她一定要缠着肖尔，肖尔将她的周期时间翻了出来，告诉她那天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