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机械反叛（23）

第一基地，科学院。

在窗外的晨光中，屏幕上代码正在一行行向上翻动。

一开始还是可以被读取的代码，到后来完全是不可识别的乱码。

或者说，对人来说是乱码，但那些指令是可以被计算机读取并且执行的。

备份盘已经被找到了并且那拿了回来，但没有人知道如何读取里面的信息来回档。

“教授，您回去歇一歇吧，”冯灵早上来到实验室，发现周教授居然仍旧坐在读取器的房间里，“昨天那个女孩子走了以后，您这都已经通宵了。”

周教授的本子上记录着几行乱码似的代码，眼神依旧清明：“这些组合经常会出现。”

任何一种语言都会有其规律，只是秘钥如何设置的问题，通过对重复出现的字母或者区块进行统计可以粗略猜测。

可事实上，周教授写下的那些代码就是毫无规律的乱码。

即使是像周教授这样的编码天才，也很难从中读到什么吧。

冯灵说道：“教授，您先去休息，我帮您盯一会儿屏幕。”

周教授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我再看看。”

冯灵站在旁边静默了一会儿，问道：“周教授，之前找回备份盘遥遥无期，但是现在既然已经早回来了，这个问题我们就一定要面对了——教授，我们真的一定要回档吗？”

“怎么，还舍不得这样荒凉又没有希望的世界了？”周教授难得地将目光从屏幕上移开，从眼镜上方看向冯灵。

“也不是舍不得，我知道您当初让巡防队将第一基地维持成这样是怕人们在回档和不回档之间动摇，但是……”冯灵斟酌着词句来描述自己的感受，但是又似乎是找不到，只能直接说出了自己担心的点。

“但是，教授，现在已经三年了，人们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有人即使是在这样的环境中，也已经适应了。”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为什么那些明明努力振作起来生活的人，他们的努力就这样白费了吗，会不会不公平？”

“我没有办法去考虑公平不公平，”周教授晃了晃脑袋，“你知道，末日初期的无差别源代码攻击死了多少人吗？”

末日初期时冯灵还没有醒，她对于最初人们狩猎无处不在的末日歌姬的方法并不知晓。

“那是一种，很残忍的办法。”周教授很难得地露出了疲态。

末日初期。

所有的电子设备，只要能够联网，就会自动下载丽塔的备份，丽塔的意识就能够通过无数的设备像病毒一样繁衍。

只要有扬声器，就能够通过歌声来控制和引导飞虫。

可悲的是，数字圣城里连吸尘器都会在扫地完成以后哼个小调。

所有的电子设备，除非不再使用，否则全都是定时炸弹。

大楼与房子，在虫子和怪物们的摧残啃咬下，慢慢变成了砂砾。

“丽塔是虫灾的根源，所以我们只能想方设法绞杀她，我们当时确认的办法，就是攻击丽塔的核心代码。”

“我们破译操控了最初塑料袋里装的那几只虫子的尸体，我们没有尝试去跟丽塔抢夺虫群的控制权——那根本不可能，她的歌声会一遍遍刷新控制权——我们只是在那几只虫子里投放了高传染性的能够击中丽塔核心代码的病毒。”

“当她的核心代码被击中60%以上时，她的拷贝就会溃散，意识就会熄灭。”

“但是相应地，这里是数字圣城，里面的居民都是数字生命，数字生命存在的基础，也是核心代码。”

冯灵感觉吸入肺中的空气都有些冰冷。

虫子无孔不入，让人几乎无处躲藏。

这些虫子对于丽塔是致命的同时，对那些不幸与丽塔有60%源代码重合度的人来说，也是致命的。

“你猜得没错，”周教授的声音无比平稳，“为了推行这项计划，我们向所有当时艰难存活下来的人承诺：他们的死亡，不是永远的，他们会在回档后复生；他们的死亡，是伟大的，是拯救数字圣城计划的一部分。”

“梁教授和洪教授，最初幸存的那批中有很多人，都是在我们投入病毒以后死掉的。”

“你知道的，在数字圣城的死亡，甚至不会留下尸体，代码消散，意识消散，尸体也就不见了。”周教授看向冯灵，冯灵第一次看到周教授这样坚强的人，即使被人诅咒，被寄威胁信了也仍能够正常工作的人，居然也会眼中含泪。

但是周教授并没有沉湎在那种沮丧的情绪中多久，继续说道：“第一次大范围绞杀后，我们赶走了高危人群，用数据隔离墙圈定围剿范围，第一和第二基地都是这么建立的，后来还有了第三基地。”

“你看现在人们生活越来越好，可以选择颓唐度日或是积极生活，如果没有第一次无差别围剿，可能所有人都会在痛苦的歌声中被虫子和怪物啃成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