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西元一百四十三年

大洲

郊外野路，车夫不急不缓的驱赶着一匹枣红色的马，嘴里边哼着一路都哼不腻的调调，时不时朝着身后的帘子瞅上一眼，愈发觉得纳闷，终于忍不住开口，“姑娘，您这一路无话，也不嫌闷得慌！”

车轱辘咕噜咕噜的转着，在地上留下两道鲜明的辙印，马车里许久后传来一道好听的女声，“习惯了。”

车夫心道：您倒是习惯了，我这可是头一回拉一个半句嗑不唠的客人呐。

雁来客栈

行了三五日的路程，已到晚间。车夫“吁”了一声，用力勒住了马，向后转头，“姑娘，到了。”

帘子被一只素手掀起，女子弓身而出，鬓边的一支檀木箜篌步摇流苏交替间，发出叮当脆响，一袭碧色烟罗绮云裙在月色下莹莹发亮，亮光与头上的步摇交相辉映，汇聚出白色的一点，隐入黑夜之后，仿佛从未出现过。

“多谢。”

收好尾款，车夫狐疑的看了那女子的背影一眼，“诶”了一声，调转马头，又驾着车离开了。

“老张！”远处架着马车的人挥手朝他打招呼。

看见熟人，车夫停了马车，“去雁来客栈的？”

“对啊，”叫住车夫的人开口，“怎么样，关门没。”

雁来客栈有规矩，子时一到，不接外客。哪怕你是皇亲贵族，过了子时，也不得入内。

老张摆摆手，“麻溜着点吧，还没关那。”

孙武低了低头，放低声音，似是在避着车里的人，“这趟拉了几个？”

老张伸出一根指头，“就一个。”

“就一……”还没等孙武震惊完，车内传来声音，“可以走了吗？”

“诶诶好嘞，”孙武应声，“回头说。”说完驾着车飞速朝着老张来时的方向跑去。

没有酒客，没有小二看门，整个大堂空荡荡的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女子岿然不动，站在大堂中间唯一的一处亮光下耐心等待，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拐杖拄地的声音自左侧响起，耳边传来两声咳嗽，一老妪弓着背嗓音苍老，“来者何人。”

她站在暗处，披了一身绛色的袍子，除了一头银丝显露在外，什么也看不真切。女子敛了敛神思，不缓不慢的开口道，“东洲沈氏。”

四个字一出，老妪身形明显一怔，弓着的背也不经意间直了直，“原来，是沈家女。”她转过身，“跟我来吧。”

女子毫不迟疑的抬步跟上，同外堂无异，跟随老妪所至之处无非是多了一个檀木做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泛黄的卷轴，老妪露出藏在袍子里满是皱纹的手端起一旁的蜡烛靠近卷轴，仔细比对以后才终于确定了什么似的点点头，放下蜡烛，老妪转过身来，头也不抬，袖间银光一闪，一把匕首出现在她手上，“把手伸出来。”

烛火惺忪，匕首在女子的皓腕上来回摩挲，似是在寻找一个绝佳的位置，老妪手下用力，刀体入肉，一道血痕蓦地出现，似是在一张白纸上突然加上的一笔，毫无预兆，除了刀尖上残留的血液，一滴多余的也未留下。

老妪小心的端着匕首，那滴血液颤颤巍巍的好像随时都要掉下来，终于，在碰到卷轴的那一刻，消失在纸上。

老妪满意的点点头，重新背回了手，离去前侧了侧头，“你的房间，二楼往西第三间。”

女子点了点头，转身上了阁楼。

烛火下，卷轴某处，三个字跃然纸上，“沈墨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