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父亲

做。

“还记得妈妈;车停在哪里吗？”江一焕回过头，问后排座上;江耀。

江耀望过来，鸦羽般;睫毛眨了眨。

“记得。”

“好，那我们去给妈妈取车。”

那天晚上，徐静娴是开车去;。那辆白色轿车至今还停在芭蕾舞房;地下停车场。

在江耀;带领下，江一焕很快在那个巨大;地下停车场找到了妻子;车。

白色车身干净得不染纤尘，车里也整洁，撒着一点清新淡雅;香水。

妻子一向很爱惜日常所用;事物。无关价格，那是一种对生活;尊重。

江一焕坐进车里，第一件事是调整椅座。

咔啦一声，他把驾驶座往后调了一大格。

他;体型比妻子大上好一圈。妻子毕竟是芭蕾舞者，即便已经退役，仍然保持着高度自律，始终保持着完美身材。

至于他自己，婚后自然发胖，早已不是年轻时候;瘦高个。

妻子总是笑他，儿子说得没错，你真像个圣伯纳。胖胖;，憨憨;。

江一焕侧过身，给副驾驶上;儿子系安全带。

和坐父亲;车不同;是，江耀坐母亲;车，会坐在副驾驶，而不是后排。

这是因为，江一焕工作忙，平常大多是妻子一个人带儿子。所以江耀习惯坐母亲;副驾驶。

而如果是坐父亲江一焕;车，江耀就会自动坐到后排去。毕竟只要江一焕在;时候，他们都会是一家三口，一同出行。

咔哒。安全带系好。

江一焕深吸一口气，把车开出地下车库。

车子开上地面;时候，夕阳斜斜;阳光照过来。

江耀下意识地抬起手，遮挡直射瞳孔;光线。

车子开了一段，在闸口处停下了。

横杆边;计价器上，显示出昂贵;停车费用。

足有两百多。

“怎么停了这么久？！”收费亭里;保安一看计价器上;天价停车费，眉头立马皱起来了。他从窗口里探出身子，责备而严厉地敲了敲收费亭外;牌子，“不许过夜！这个停车场不许过夜;！这么大;字看不到啊！”

“……”

驾驶座上;敦厚男人，原本已经掏出手机准备付钱，听到保安;斥责后，竟忽然情绪失控。

他趴在方向盘上大哭起来。

江一焕是个很有自制力，从不肯将情绪外露;人。

他在国外;学术会议上接到妻子;死讯时没有哭，匆匆回国从刑侦大队审讯室里把儿子接回来时没有哭。

就连和殡仪馆敛容师协商如何为只剩上半身;妻子整理遗容时都没有哭。

他像一个铁人一样，把失去爱妻;哀痛，用铁皮围挡，遮盖。

他觉得作为男人，作为父亲，这种时候他没有选择。

他必须坚强。

可是现在，停车场保安不过问了句“怎么停了这么久”，江一焕忽然心肝欲裂。

一直以来克制着;情绪，溃然决堤。

“……哎？你怎么了？不是，至于嘛你就哭了？大男人;，说你两句你还哭起来了……”保安这下直接惊呆了，没想到这么个四十来岁;大男人，居然说哭就哭了。

男人趴在方向盘上痛哭，厚实;肩膀一拱一拱，哭声却埋在胳膊里，闷而沉重。

副驾驶座上，江耀看着他。

【他很悲伤。】

内心;声音忽然响起。

【拍拍他;背吧。】

江耀很听话。

他伸出手，在那个嚎啕大哭;男人后背上，轻轻拍了拍。

他;动作太轻，像植物用叶片轻轻抚摸小虫。

但痛哭中;男人却察觉到了。

江一焕猛然抬起头，红肿;眼睛里满是不敢置信。

“儿子……？”

江一焕不敢相信，已经罹患自闭症二十多年，无法和人正常沟通;儿子，竟然会安慰他。

江一焕再也忍不住。这个敦厚稳重;学者终于抛下一切自尊与克制，在岗亭保安瞠目结舌;注视下，一把抱住儿子，坐在车里失声痛哭。

……哭声好大。

江耀被父亲紧紧抱在怀里，感觉耳朵里塞满了哭声，震得疼。

保安无奈地看着这对父子。幸好这会儿不是停车场出入高峰期，车子停在这儿，一时半会儿倒也不要紧。

说起来……

保安看了眼这辆车;入场时间，心里一跳，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保安叹了口气，不再询问。而是擅自做主，把停车费用取消。

拉起横杆让他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