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
人,更不要说什么吃食了。
莫说阳山百姓家中是否还有余粮存在。
便是有余粮,经这么一场洪水泡着,怕也不能入口。
听到此处,谢明秀坐不住了。
“姑娘这是做什么?”如意拦住她,“姑娘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便是去了也无济于事。再者山洪已退去了大半,这会子家家户户都在忙着修葺房屋,若是有什么不长眼的木头砸了姑娘怎么办?”
谢明秀目光炯炯,苍白的面色未能掩去她分毫风采,反倒平添了几分羸弱病美人的意味,“我若不去,便永远也不会知晓,我能做些什么。”
*
乍一得知谢明秀要出门,周妈妈急匆匆赶来,“姑娘这还病着呢,怎么就要出门?”
好笑着任由如意往身后缩,谢明秀道:“睡了三日,骨头都僵了,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她虽看着温柔端庄,但却是个极有主见的,决定了的事,轻易也无人能更改,这点倒是像极了谢父。
“如意!”
周妈妈板着脸,“姑娘才方醒,你不劝着姑娘在家歇着,反倒纵着姑娘出门,我看你......”细想了想,又假意吓唬道:“这么点小事也做不好,赶明儿寻个人家把你嫁了,再找个恶婆婆治你,有你好受的!”
这下子如意不躲了。
一个跳步到周妈妈身前,撒娇卖乖道:“好妈妈,我的好妈妈,没了我在跟前,您得少多少乐子呀?”
偏生周妈妈还真吃这一套。
狠戳了戳如意的脑袋,周妈妈又看向谢明秀,要说容貌,自家姑娘自是一等一无可挑剔的。便是从前在长安,也不见得有几人再及得过自家姑娘去。
这会儿她正眉眼含笑地看着如意卖痴,面上的病容被减了三分,一身浅淡的衣裙并一件淡粉的披风更显得她亭亭玉立。
上下详察后,周妈妈松了口,
“也罢,院子到底太小了些,姑娘出去透透风也好。”
眼瞅着如意欢喜雀跃得很,周妈妈眼皮一跳,耳提面命道:“在外头好生护着姑娘,机灵着点,凡事不可大意!尤其路经动土木的,更要注意!”
直至主仆两个走出府门,周妈妈还在里头喊着:“天黑之前,定要回来!”
同如意相视一笑,谢明秀抿住唇瓣,极力压下唇角。
在长安时,她是很少有机会出门的。
一是因为父亲常年在外,家中一应大小事务皆要过她的眉目,致她并无半分闲游的时间。二则是,京中的闺秀们大多不会抛头露面。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是京中所有女子们的常态。
即便是有相熟的手帕交,也不过是从这个家中到另一个家中去罢了。若想要出门闲逛,那也必要是一大群家丁仆妇作陪,半点没有自由可言。
当真是无趣。
胸口阵阵发胀,谢明秀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抬了眼望天。
碧空如洗,得见万里。
唤上如意,两人缓缓往外走去。
可越是往外,谢明秀的心情便越是沉重,半点也无才出门时的欢喜。
人祸可避,天灾却无解。
那夜就着微光,谢明秀便已看出四下皆是破败的门墙,如今受一场山洪肆虐,更看不出什么模样。
瞧着她始终一言不发,如意眼睛一转,指着远处就道:“姑娘你瞧。”
是个顺着梯子不停上下的汉子。
他一手扶梯,一手将装满了瓦片的撮箕递给屋顶上的女子——
那女子满头大汗,却是笑盈盈的,接过撮箕后还叫住那汉子,细心地为后者擦起了脸上的汗水。
如他们两人这般的,不计其数。
谢明秀甚至还看见了,两个半大的孩童也随着他们的父母一道,在糊着泥墙。
这一刻,一种难喻的冲动填满了她的内心,这股冲动致她眼眶发热,险些便要泪洒当场——
“明姑娘?”
声音温和有礼,还透着几分熟悉,这令谢明秀心下一诧,眼中热意顿如潮水散去,“你是......邬二郎?”
邬二郎面上的笑真切了几分,“明姑娘还记得我。”
那夜光线暗淡,什么也瞧不清,不比这会儿,亮亮堂堂的,瞧什么都清楚得很。
对面的邬二郎身形修长,身着一件浆洗到发白的布衣,但若让人瞧,必会首先注意到他的脸,温润清雅,赏心悦目。
“那夜公子借我蓑衣,还未好生谢过。”谢明秀往下福了一福。
邬二郎面带歉意,“只可惜明姑娘还是病了。”
不甚在意地笑笑,谢明秀转身便要走,却听得身后传来一道轻飘飘的声音——
“明姑娘是要在县里转转?小生为姑娘引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