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走在人群中间，突然左手一凉，她诧异看向身旁，是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的顾泽。

“你怕？”

顾泽眉头忍不住跳了一下，将花昭昭拉到身后，“我不怕。”

片刻后，覆在她手背上的冰凉掌心逐渐温热，泛起些许温热潮意，花昭昭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顾泽这是怕她害怕吗？

“到了！”

又过了片刻，走在前头的花宗望喊了一声。

码头江水泥泞，一脚踩进去，半个脚陷进泥里，不太好走，血腥气透出浓雾飘散出来，熏的人几欲作呕。

忍下恶心往里走，穿过浓雾，眼前的一切就清晰起来。

泥地里散落着残肢断臂，血将泥土浸成了暗红色，方才几人踩过的又哪是江水，分明是血水……

方才好不容易压下的恶心涌上喉头，这会再也忍不住的吐了出来。

看样子械斗已经结束，活着的都离开了，码头剩下的都是死人。众人问了王桂花李铁牛离开家时穿的衣服，便散开在一具具死尸里翻找起来。

突然，王桂花尖叫一声。

“铁牛！”

“你答应我一声啊……是我不该，不该骂你，不该咒你死在外面，我这就去找你……”

她状若疯癫的扯着嗓子嘶喊起来，突然快速奔着江边跑去。

花昭昭看见，暗道不好，她怕是要去投江。

花昭昭追着王桂花跑过去，拉住她，一巴掌甩在王桂花脸上，王桂花安静下来，呆呆的望着江水发呆。

“你想想虎子！”

“二虎还在家里等你回去。”

“你死了，谁来安葬铁牛叔？别指着我爹免费给铁牛叔打棺材，你从前可是嫌我家晦气的。王桂花我告诉你，你要敢死了，你从前如何对我，我就如何对虎子和二虎，克死爹娘的小孩还不是谁都能踩上一脚！”

她说一句，扇王桂花一巴掌。

听到最后一句话，王桂花木然的脸上总算出现一丝神采，她肿着脸，满眼血丝的盯着花昭昭：“你敢！”

花昭昭推开王桂花，“你去死啊！你看我敢不敢！”

王桂花目光怨毒的看着花昭昭，握着手中的农具松了又紧，花昭昭知道，王桂花想杀了她。

她轻蔑一笑，“想杀我？你不敢。”

“我死了，你儿子就会有一个杀人犯的母亲，他将一辈子抬不起头，仕途无望，一辈子别想出人头地……”

王桂花松开手中农具，趴在地上嚎啕大哭，最后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花昭昭将王桂花拖到虎子旁边。

虎子跪在李铁牛的尸体旁边磕头，众人将李铁牛抬到板车上，顾泽脱下他那身旧长袍，替李铁牛遮住脸。

“爹，你放心。我以后会照顾好娘和弟弟的。”

虎子跪在地上，朝众人拜道：“谢过众位叔叔伯伯肯以身犯险，替我寻回父亲的尸体，虎子会报答你们的！”

他额头点地，不肯起身。

顾泽蹲在虎子身旁，轻声道：“叔伯们救你父亲，是因与你父亲的情谊，不图你报答。知恩图报时好事，待日后有所作为，你再来回报乡里也不迟。”

“眼下该护送你爹爹回家了。”

“谢谢顾叔叔，虎子知道了。”虎子抬起头，他额头沾了泥土，脸上淌着泪，抬手一抹反而比不擦还脏。

顾泽用他的粗布帕子，替虎子仔仔细细擦干净脸上的泥，“干净了，好好送你爹爹一程。”

众人拉着板车往回走，走了不到一里路，江边的草丛中有窸窸窣窣声响传来。

里正喝道：“是谁？”

那草丛静了一瞬，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芦苇剧烈摇晃，随后一个蓬头垢面看不清脸的乞丐从草丛里滚了出来。

他身量小，莫约十来岁，衣裳破破烂烂挂在身上，因为太瘦，全身关节处的骨头就显得格外突出，像要扎穿薄薄的衣服从里头刺出来。

小乞丐滚到众人脚下，双手撩开挡住脸的头发，睁着一双眼像个骷髅。

不待他说话，里正吓得连退两步，骂道：“你是个什么鬼东西，竟敢出来挡你爷爷的道！速退，速退！”

那小乞丐不再上前，跪在地上磕头：“我是人，不是鬼，求求你们救救我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