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金香·云杉树
人偏爱这孤僻角落的风景。
支离破碎的雨痕湿了车玻璃,就像撕裂了卷发女郎的红裙。明明是白天,城中却零零碎碎地亮着霓虹。雨声淹没了世上一切声音,包括吟叫、低吼。
他们做完后会怎么样呢?立刻开车离开,还是,男人会把女人抱在怀里,安静地听一阵暴雨声?
温郁香的遐思只能进行到这里。她是地上的一只蚂蚁,一直以来窥探着庞大人类世界的种种情感线索,却对每一种都感到陌生。
但总之,杉城的音乐怎么会是性冷淡?它虽然不如浪漫主义的热烈多情,也非古典主义的冷静规整,更不似印象主义的朦胧暧昧,但它一定有自己的情感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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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了。
“吱——”
通身粉刷成白色的木窗被人推开,发出老旧而绵长的声响。
霎时,一些金色的音符飘过了阳台栏杆,跌跌撞撞地扑在白裙子上,碰碎了,脚下铺一地温柔的金色。
温郁香茫然抬头,抱着正准备晾晒的枕头,望向阳台对面那一家的琴房。
琴房对着琴房。她家屋后每天上午只被朝阳照两三小时,不需种太多树,因此可以无遮挡地瞧对面风景。
两栋房子属于“背靠背”的关系,双方大门分别朝向两条平行的宽敞马路,后门则只隔这一条窄巷。巷子常年被绿荫遮挡,别的那些无住户的园内杂草丛生,荒草甚至从后院栅栏上伸展出来,导致这条巷子少有人经过。
太静了,即便彼此阳台最外围还隔着五六米距离,温郁香开了落地窗也能清晰听到对户的琴音。
不是为比赛练习吗?温郁香记得,他的预选赛演奏曲目是巴赫的《哥德堡变奏曲》,怎么反复弹舒伯特?刚才在楼下,她就隐约听到了舒伯特的《C大调幻想曲》。
这是一支为小提琴与钢琴合奏而写的高难度曲子,利欧,他正在独自一人弹奏钢琴部分。
温郁香第一次听到他弹琴。
他的节奏是那样地自由、散漫,永远让人想不到下一个琴音将在何时落下,每一个琴键按动时,像树叶间抖落的雨水。
温郁香隔着玻璃窗观看。
弹琴的人并不像小孩子、乖学生那样老实按钢琴老师在幼年统一要求的姿势来练习,他当然不——他的手指,抚摸在琴键上,犹如抚过水痕。
每个音都不是干净利落的,而是蹭下去的,如潮水此起彼伏,如山脉连绵不绝,在黑白之间暧昧不清地纠缠着。这种演绎,叫人根本无法中途停止倾听,要连续听到底才满足。
这只是抚摸琴键。
如果,抚摸别的呢?温郁香莫名回想起他在阳光下抚摸猫毛的画面,那就像掌控二分音符一样容易。
温郁香一边听,一边发呆俯看着巷子里偶然经过的几个女中学生。
女生们都穿着漂亮的制服,深绿色格子裙下,修长双腿暴露在天光中,显出健康的淡黄肤色。
温郁香立即压低了自己的大花边帽檐。
“咚!哐哐哐——”
手中衣架不小心滑落,接连掉在地上,发出一连串的噪音。
钢琴声停了。
衣架动静惊到琴房里安静趴着听主人弹琴的狗,“汪汪”,“汪汪”,狗冲到阳台上,开始撕裂地吠叫,吵得要命。
哦,又是那只棕色阿拉斯加,温郁香屏息。虽然隔空,人也被这大狗的阵势震在原地。
狗的主人早就注意到了她,这会已经倚靠在玻璃门外侧,揣着裤兜瞧她,视线在她与巷子里经过的女学生之间来回。
利欧看了一眼阿拉斯加,狗吠停止。他这才用不轻不重的音量朝对面阳台的女孩说:“羡慕吧——”
“你也可以去上学。”
温郁香躲闪目光,用力把枕头放到衣杆上,蹙眉道:“我才不羡慕!”
“那为什么盯着人家看?”他想了想,“难道只是欣赏别人的服装打扮?”
“……对啊。”正好他找到个借口,温郁香干脆就用了,“就是……觉得她们穿得挺好看的。”为了增加说服力,她还进一步解释,“我、我很少穿深色格子裙,所以感觉比较新鲜,多看了一眼而已。”
一眼?曲子都弹完了,别人经过多久她就盯了多久。
利欧看向巷子尽头远去的背影们:“哦……你喜欢那种制服。”
温郁香不想跟这个人闲聊,侧身,将枕头分开,隔一定距离晾晒。
对面阳台,利欧的视线自然而然落下去,不经意掠过楼下房间。
难得,今天那扇窗户敞开着,窗帘也被拉开透风了,曾经神秘的室内风光一览无余。
“你底楼的卧室,好像挺漂亮的,可惜采光太差。不过……浅黄色装潢风格还是会让人看起来很兴奋。”
兴奋?
温郁香浑身一僵,转头,下意识就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