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衅
我成了杨世泰的贴身婢女,从只住了一日的小院搬到了杨世泰居住的主院。
我要做的事情很简单,每日服侍杨世泰的起居。
杨世泰起床,我给穿衣;杨世泰吃饭,我给端汤夹菜;杨世泰来了雅兴,我给铺纸研墨。
我没再敢动杀杨世泰的心,掖庭那几百名宗室女眷是我的软肋。
除了那日对我疾言厉色,杨世泰对我始终淡淡的,既不狎近我,也不刻薄我。
我们俩心照不宣,谁都不再提谁欠谁的问题,这是一笔算不清的烂账。
大约过了一个月,这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杨世泰突然对我说,他要成亲了,“那人你也认识,独孤忠的女儿,独孤静训。”
我垂眼看着手中盛了一半的汤,“恭喜。”
“母后让我娶她。”杨世泰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郁闷,“母后说,我若娶她,你便可以安然无恙。”
“我并不怕死。”
我看到杨世泰做了个深呼吸,抬头望我,他的眼睛既深且亮,“我不要你死,我要你好好地活着。”
我垂下眼,避开杨世泰的目光。
活着看他娶别的女人,和别的女人生儿育女?
如果没有这一场天翻地覆,他本该是我的夫君。
又过了一个月,杨世泰和独孤静训大婚。
这天,杨世泰没有要我服侍,而是将我禁足房中,命两个侍女看着我,不许我出房。
我坐在房中,听着远外传来的喧闹声,心如刀绞。
婚宴散后,杨世泰一夜没有回婚房,而是在书房里弹了一宿的《凤求凰》。
这支曲,当年他在周宫中曾经偷偷弹给我听,不止一遍。
昏暗烛光中,我独倚空帏,有泪滑过面颊,一串又一串。
隔天,杨世泰不再禁我的足,准我如常侍候,我跟其他几名侍女一起,给杨世泰和他的王妃独孤静训布菜。
杨世泰见了我,脸色淡淡的,不辨喜怒。
独孤静训见到我,当即将本就不低的下巴又昂了昂。
她和杨世泰一样,都曾是我的伴读,作伴读的时候,我就不喜欢她。
今日的早饭一如往日,有一道汤,我先给杨世泰盛了一碗,又给独孤静训盛。
我刚要将汤碗放到独孤静训面前,独孤静训忽然一抬胳膊,汤碗撞翻在独孤静训的胳膊上,掉到了地上。
“啊!”独孤静训夸张大叫着站起来,仿佛被烫得不轻,“你干什么?”时已深秋,她穿得很厚,根本烫不着她。
我泰然地站在她面前,“你想干什么?”
独孤静训啼笑皆非,“被烫的是我,你居然问我想干什么?”她昂着下巴,“还有,我是秦王妃,你只是个卑贱的婢女,居然敢对王妃如此无礼。跪下!”
我冷冷地看着她,独孤静训被我看得发毛,“看什么,还不给我跪下!”
“独孤静训,你适可而止。”我克制着自己想打人的冲动。
“放肆!”独孤静训一个耳光扇在我脸上,“本妃的名讳也是你叫得的?”
我想都没想,反手一个耳光抽回去。
独孤静训捂着被扇的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你敢打我?我是王妃!”
“我管你是什么妃,你就是作了皇后,敢欺辱我,我照样打回去!”
眼角余光里,我看到杨世泰的嘴角向上勾了勾。
“殿下,她打我!”独孤静训指着我,向杨世泰告状。
杨世泰拿起汤勺,喝了口汤,“是你先招惹她的,本王看得很清楚。”
“殿下!”
杨世泰又喝了口汤,“本王劝你安份守己,不要以为做了本王的王妃就可以折辱故人。回房去反省,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得出房。若有违抗,哪条腿迈出房门,打断哪条腿,若两条腿都出了房,尽皆打断。”
独孤静训吓白了脸,不满、不甘,却又不得不对杨世泰施了个礼,狼狈退下。
杨世泰要房里其他几名侍女一并退下,房中只留我一人。
“你好大的胆子,敢打王妃。”待房中只有我和他两个人时,杨世泰歪着头,似笑非笑看我。
我垂下眼,不看他的脸,“她不招惹我,我自然不会打她。”
“你不怕她报复?”
“怕什么,不就是一条命。”现在的我也只剩下一条命。
“可你这条命现在属于我,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死。”
我脱口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准许我死?”
杨世泰看着我,“除非我死。”
两天后,杨世泰解除了独孤静训的禁足,第三天,杨世泰的母亲气势汹汹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