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由
得一把蒲扇,回到回廊上时,却发现她的小妹妹已经睡着了。
她轻轻为睡觉者扇风,没有说话,却感到心中第一次敷上层薄而透明的压感。
……
我愣愣听着,阿姐讲到这里,转眸看我,“阿枳,那种感觉很难受,所以那时,我决定不告诉你。”
再之后,她留了心思,从日常的蛛丝马迹中发现,事情或许不是父亲心有他人那么简单。
“我开始着手查以往的事情,是在九岁那年,”说到这里,阿姐的神情有些恍惚,似在追忆什么,“阿枳的娘亲,名叫琬娘,自离开父亲后,便在附近租了间小屋,以刺绣谋生。父亲总会去送银两接济,后来便有了你。”
我沉吟,这段我是知道的,阿爹以往抱我在他腿上念叨时提过。
“虽然父亲依母亲的愿,没接回她,但母亲后来派人去查过:为何琬娘十五年没怀上,却忽然有孕?”
我也愣怔。
以往我听阿爹讲到这里,只感慨命运作弄,却没想过其中还有什么蹊跷。
“母亲查出来,原来琬娘得了一味药,这药能让女子易孕,可也会损伤身体——”
阿姐看向我,我想此刻我的神情大概很震惊,她垂眸珍重地瞧着我,有些感概:“这药奇异,数十年来没有谁敢尝试,因而谁也不知道会对身子损伤到何种程度。但生产小阿枳那日,琬娘却难产逝世了。”
讲到这里,我已不知作何反应,只呆呆瞧着阿姐,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跟着说:“所以、所以这药易孕,可也有性命之忧。”
“是。”阿姐看着我的眼睛。
“母亲派去调查是在琬娘生产之前,当时,回来的人将这药的存在及功效告诉她,还附带回药。”
“研制出这药的大夫已垂垂老矣,用药的材料也稀缺难寻,因而带回来的这药,是世上仅有的一包。”
我愣怔无言。
过往的回忆扑打上来,我忽然想起府中药味连天的那段痛苦岁月,惊异的发现:“可后来,母亲宁愿让阿爹喝苦药,也没碰过那易孕的药。”
“是啊,”阿姐的眉眼柔和下来,“十五年前,琬娘深爱父亲,为此能冒生命危险产子,但母亲不是这样的性子,况且,她在父亲之前,还有过一段前缘……”
我尚且陷在世上竟有此诡异药物的震惊中,又听阿姐说到这,猝不及防,很是心乱,甚至有嚎啕大哭的冲动,“阿姐,为何会说到这……”
……
电光火石间,我忽然想起最初阿姐的话,她说她知道自己的身世,那这不会……
心中朦胧出现一个想法,但我没敢出口。
阿姐叹了声气,转眸看我,“阿枳,你相信孩子的敏锐吗?我很确信我不是母亲和父亲的孩子,我的生父,另有其人,但作为子女,我不能弃母亲的名声尊严不顾,继续查下去——”
她看我久未说话,竟然还笑了下,问我:“小阿枳,可是听懵了?”
我强自冷静,挣扎道:“阿姐,有的时候,猜测是不准的,像我……我从来没预料准过。”
但面前的人却摇头了,她眸中闪过寂静的释然,将我的否问推回:“十五年,日夜相处,我怎么能感觉不到呢?但……父亲对我……恍若亲子。”
我:不信。
恍若亲子的原因是你就是亲子啊,阿姐在想什么?!
阿姐没打算在这事上同我争论,今日她告诉我这段前尘,还有那包药,已令我恍然惊异,可她没忘记我最初想问她的事情。
我也暗中压着心弦,知道她还没有回答我的疑问。
可是……为何要在回答之前告知我这些?
见我隐忍着思索,阿姐静静闭眸,发出疲累的一叹:“到了现在,阿枳,你还没有反应过来吗?”
我愣愣的,妄图寻求阿姐的解释,可是她不再看我,顷刻后,我忽然意识过来,被她的反问击的大有心神俱碎的趋势。
四肢漫上冷冷的麻感,侵蚀着我,我睁眸,眼睛睁得很大,见阿姐并未看我,猛的握住她的手。
“你!你吃了那药?!!”
阿姐下意识看我,我急的等不到她回答,冷着声再问:“你是不是吃了那药?!”
往事、易孕、药……她向来不说废话,与我讲这些,能因为什么?
我的身体一阵阵发冷,又一阵阵涌上热意,我觉得有汗从我额上流下,连眨眼时都能觉得睫毛湿润。
她年龄很大受孕困难吗?!她身体很差受孕困难吗?!
她为了受孕,竟然吃这药?!
我想甩开阿姐的手,想发脾气,想嘶吼,想撒泼。
但她静静地看着我。
她静静地看着我,眸色温和又清冷,她性子很冷,但每次看我,总带着平和的纵容。
我知道那是因为她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