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经被烫到的嘴,悲愤地用眼神示意“您为何不早说?”,只差痛哭流涕。
苏淮此人,颇不厚道。
连着学了三日,我的礼仪举止显见成效,辞别嬷嬷那日,她老人家手中抚着不知打我多少次的长尺,欣然离开苏家府邸。
马车渐远,我扭头对苏淮控诉,“表哥,今后府上再请教习嬷嬷,请不要再请她!吾私以为,教习应以感化代替棍棒……”我正绞尽脑汁,想将这几日苦水化作墨水,向他好好抱怨一通。
然而,我的打算再次作废。
前脚教习嬷嬷刚走,苏府的小厮便驾来一辆马车,稳稳停在我们面前。
“表哥,这是……”我瞅着我的行李也被府中丫鬟提过来,本能接住,抱在怀里。
苏淮回答我:“已经耽搁三日,阿枳,我们得入宫了。”
是了,苏淮是宫中从二品院使,他不在宫中诊治各位娘娘,便是不务正业。
我缩了缩脖子,心想:这要是被陛下知道苏淮表哥在家闲玩三日,大概会赏他一顿板子。
于是,出于同情,我飞快蹦上马车,招呼还站在一旁的苏淮,“那还等什么,上来吧!”
我觉得我此刻,十分正义,因为苏淮似乎也因此感动,定定看了我好一会儿。
然后他道:“我骑马便好。”
等马车行驶,我坐在榻上,听着板隔之外马蹄阵阵,托着腮想:苏淮表哥不愿与我一同坐马车,是不是因为“男女授受不亲”?
我十岁时,已上了两年私塾,虽然经常挨先生尺子,但每日依然快乐。
我的大姐姐,性格温婉坚韧,读书刻苦。每每先生伏案执卷、神游太空时,她也能巍然不动,凝眸细细揣摩册中妙语。
纵使我的大姐姐极爱我,我也极爱她,但观她如此神色,也知道若此刻去打扰她,是要招她厌弃的。
我一点都不愿让大姐姐厌弃我,然而我也一点都不愿看那什劳子的天书。
有次正当我闲的发疯,胆大无畏准备盯着先生数他胡子时,忽自侧方飞来一团纸。
我顺着纸团飞来的方向去看,发觉原本正认真书写的苏淮表哥正弯着眸子看我。
苏淮读书的天赋极好,平日里先生也常夸他,前者大约本着“受其夸予其面”的良心,端然也是副君子模样。
我在大姐姐和苏淮表哥间,受他们左右夹击,暗暗在先生面前突显出愚笨。他们更是心如铁石,坚决不肯提醒我背书,因而我虽快乐,但时常被罚抄书,眼、手和腰跟着我过的实在凄苦。
如今苏淮竟然趁先生不察,向我投来纸团,如此行为好生顽劣!我勾着嘴角展开纸条,心中十分好奇苏淮这样端正的人会向我说什么,若是说“你看先生,他在发呆,手中书卷滑落许多”之类,那么我便勉为其难原谅他那么多次的“见死不救”。
然而我这人,实在没什么预估天赋,想来今后也应断了算命谋生的念头。
我展开一瞧:轻软宣纸上一行隽永清丽的小楷,端端正正。“汝之宣纸,借吾一用。”
那八个字,我反复看了几遍,才咬牙回视苏淮。苏淮的案上果然满是书写完的宣纸,一张空余也无。他向我借纸,本是情理之中,但奈何那时他正学着摛藻雕章,这八字排铺生硬,语气便带些理所当然。我自然不喜,又想到苏淮用纸是为练习写锦绣文章,我用纸是鬼画符般抄写先生罚的书……
人与人的差距如此大也罢了,纸与纸的命运竟也迥然不同!我霎时觉得我的纸跟着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因而愤愤将纸递一沓给苏淮,奉上纸条一张:待我的纸好些!!
我想苏淮大约二丈摸不着头脑,但我借纸给他,他显然也呈了我的情,以后再有想不出先生问题的时候,竟也能得到他一二悄声提点。
这属实是令人泪目的喜事,我庆幸自己终于熬出头,往后在私塾便是明媚的前途大道。然而未过半月,我那母亲下定决心让我们不再读书,已请教习嬷嬷在家候着了。
求学的最后一日,先生已授业完毕,执卷离开。我趴在桌案上,枕臂扒拉着毛笔,看我大姐姐从容平静地收拾,竟然觉得心生留恋,因而问她:“阿姐,为何我们非要回去,学习礼仪?”
我大姐姐收拾着的手,顿了一瞬。
而后我听到她微敛眼眸,叹气,“女子艰难,世道如此。”
我还没听懂大姐姐究竟是什么意思,便见她收拾好文房四宝,抬头凝望先生留在墙上的一副草书,是《行路难》中的两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她似乎看了许久,眸中有我看不懂的情绪,然而我也知道,大姐姐不会同我解释那唤作什么。而后她与苏淮表哥点头致意,先回房了。
我慢腾腾收拾着东西,忽然也生出感概:读书两年,到头来竟还不知自身长处,看来终归时日太短,母亲若能对此宽宥些,该有多好。
于是我扭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