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学做裁缝

“死到哪里去了……”

“我……”

不待饶建成分辩，父亲饶文松上来就是一个大嘴巴子。直打得饶建成耳朵嗡嗡作响。父亲久违的虎威让他顿时熊了。小时候，饶建成挨父亲的揍是常有的事情。比如跑河里洗澡呀；或者在路上挖陷阱害过路的人；或者带领小伙伴们去偷摘别人家的黄瓜；又或者放鞭炮到人家的猪圈里；又或者模仿电影里的战斗把别的孩子打伤了等等……不过自从去县城读高中后，混蛋事就没有做过了，人也变得文质彬彬起来。自此以后，父亲就从没动过手了。那个年代，在村里能考上高中进县城读书没几个人。据说是多少带点文曲星庇佑的才能考得上，父亲心里莫名的滋生些敬畏感。

“你惹谁不好，偏偏去招惹肖瑞牛的女儿……”

母亲开始教训了。从小到大，父母都是一文一武齐上阵。

父亲负责动手，母亲负责动口，配合一向默契。

“她家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一家人爱吵口打架全村岀名了的蛮横无理……十几年前霸占了我们家七八棵茶树，你爸爸去讨说法还挨了他们一家人的打。最后闹到村里，村支书都怕他家，反而劝我们家退一步息事宁人以此了结。这十几年来，你不知道两家从不来往吗？”

母亲停了停，恨铁不成钢地盯着自己的儿子，接着训道：

“你现在学校出来不到一年，才二十一岁，怎么就急慌慌的要讨媳妇了吗？结婚年龄也没有到吧！特别是……你怎么就去看上了他家的女儿……就刚刚，你们还被他抓到了……你们干什么了吗？我看就你现在这个熊样……你们在一起顶多牵牵手聊聊天吧！就在刚才，肖瑞牛竟冲到我们家里来，呵叱我们要管教好你，教你不要去招惹他那宝贝女儿。不然就要揍你！唉呦！就好像你根本配不上他女儿似的。”

母亲瞅了瞅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的儿子，叹了口气，语气也变缓和了些。

“从小到大，你和那个女孩子也都玩不到一块去呀！现在怎么突然就喜欢上了……哦！对了，真后悔叫你去缝纫培训班学做什么缝纫……技术没学好，还给我惹回来一身骚……”

故事要从三个月前说起。

一九九二年元宵还没过，村里来了一位教裁缝的师傅姓陈名彬。这个陈师傅一家人在县城开了一个裁缝铺，因为年初生意比较淡季，所以就留下老婆开店，自己跑乡下来教徒弟赚钱。

经过介绍人的推荐，陈师傅在村里的旧学校楼下开店招收学徒。学期三个月，学费两百元。算是一个速成班了。男女不限，招收人数定为十名，缝纫机等一切用具自备。

小山村很小，百十户人家。平时很少新鲜事件的小山村，缝纫速成班的事被当作重大新闻传遍了小村的每个角落。

这天，吃过晚饭后，饶建成又要去找那几个发小玩。刚跨出家门，就被还在吃饭的父亲叫住了。

“回来！”

“有什么事？”饶建成有点意外。

“有件事情和你说一下”，父亲顿了顿，然后转头看了看坐在侧面吃饭的妻子。接着说：“你如今这般天天闲在家里也不是个事，要你和我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种地也不现实。你这个样子可不是下力气干粗活的料……我和你母亲商量过了，不如让你早点去学个手艺，将来还可以混口饭吃。”

饶建成一听，马上明白过来了。

“你们的意思是想让我去学做裁缝，対吧？”

“不错！”父亲奇怪地看着他说：“我还没讲出来，你怎么就知道了呢？”

“这有何难，今天早上裁缝师傅刚宣传招学徒，这节骨眼上你就说让我去学手艺，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你可愿意？”

“无所谓啦，反正也没事做，可我们家没有机台”

“这倒不是难事。”这时，母亲插进来说：“缝纫机暂时借你小婶的用，过段时间我们家再去买一台新的给你用。其它那些剪刀尺子等工具，我下次去街上帮你置办回来。但是……”母亲缓一缓口气，语重心长并且很严肃地说：“我话说在前面，既然去学就要学好来。做什么事要有头有尾，要做出成绩来。不要像你念书一样，读了十几年到头还是落榜回家……”

饶建成听到母亲提到自己高考落榜那件事，心里不免羞愧起来，他也曾经恨自己不争气而暗暗流过眼泪。父母一向只是个本份的农民，除了种地也不会其他的营生。家里的情况在他的印象中，生活一直都是贫困的。多年以来，家里为了盖房子，还要供他们兄弟姐妹四孩子读书。父母真的是太不容易了。从记事以来，他记得父母亲除了过大年会穿一套半新不旧的衣服。这是一套也是唯一的一套没有补丁的衣服。其它的每一件衣服裤子上都或多或少地打上了补丁。所以，去年高考落榜后父亲不同意他复读，他也并不怪自己的父亲。他更怕自己即使去复读了，来年如果还是考不上的话，还有何面目回来。这个贫穷的家已经为他的学习付出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