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
是一个长姐对弟弟的情谊。
“所以楚儿,我在生自己的气,我知你与青云,只是姐弟,但若,我用自己身上的砖瓦,为他起高楼,等他问鼎中原,万人之上时,他若想将你从我身边夺走,兵戈相向,那时,你会不会像今日为他剥虾那般,选择站在他的身后,与我为敌。”
秦桑感觉自己胸口被一块大石压住,他不再看她,缓缓地转过身去。
被烛火投到墙上的身影有些萎靡,摇曳着,像是在颤抖的魂魄。
他收起了声音中的犹疑,低沉道:“有些事,一旦开了头,就像被灼起的万里枯原,无法再回头了。”
阿楚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的坐了下去,看着床榻前明灭不定的烛光,陷入沉思。
红尘山河中的少年,身上淌的血中本就带着对这片疆土的贪恋,就算秦桑不点破,他终有一日,也会顺藤摸瓜攀上权势的高山。
屋外骤雨渐小,阿楚熬过了被心事填满的一夜。
雨后的山峦溢满着泥土的腥气,秦桑乘黑风与川乌并行,独留阿楚一人在马车内。
阿楚也乐得清闲,不想看他那张瞻前顾后,焦虑又僵冷的脸。
在离京城还有十里的长亭中,南边迎来一队车马。
看装束不像是普通的镖车,若说是兵伍,却又没有旌旗。
幰车双马开道,前方是四列官役乘于马上,后方人马更是延绵数里。
秦桑一行人驻足,却并未下马,心中惦量,怕是只有二品以上官员才可有此阵仗。
那车队行至秦桑马前滞住,不再向前,同时也堵住了一行人的去路。
车帘未动,里面的人也没有露首,只是遣了一个小吏前去。
那小吏来到秦桑马前,按礼数递了帖子道:“我家主子诚邀将军,到前方长亭一叙。”
秦桑将那帖子展开,只是扫了一眼便笑出声来,冲前方车撵中的官员道:“叶首辅,都迎驾至此了,何必在车里卖关子,长亭小径雨后路滑,就在这儿叙吧。”
车内突然传出一阵干咳声,似是肺气要被耗尽的虚弱样子,左右两侧小吏将幰车车帘掀开,俯身作凳,让车内之人踏之。
“叶首辅一向身子朗健,怎的几月未见,竟如此孱弱,不会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身,夜不能寐,才蹉跎至此吧。”秦桑骑于马上,连同副将们,都没有卸刀下马的意思。
叶垂青倒也不恼,低头抬脚看了看沾到布靴上的泥泞,砸了砸嘴,叹了口气道:“反正这靴也脏了,也不差再沾些秽物,老身近日染了风寒,站着与将军叙旧实在疲累,我去凉亭小坐,望秦将军赏脸一叙。”
说罢,便在小吏的搀扶下,先独自去了。
马车内的随侍立即端了茶盏果脯跟上,另有六名刀侍一同随之入内。
若换做以前,秦桑定会率人驭马冲过他的人,直冲京门。
可如今还未将他的罪证亲手送至宫城之中,他仍然是横在他与谢广之间的一把刀。
于是他侧身下马,叮嘱川乌看好那些物证,踩着通往小路的泥泞,来到长亭中小坐。
身旁伺候的小吏,沏了一壶热茶,茶香四散,竟是他最爱喝的云糯。
“老身还记得将军的喜好,这茶是特地为将军从千里之外的汕州重金购来,秦将军请用。”
秦桑看着那不菲的玉盏,却没有执盏,低声道:“叶首辅破费了,不过本将军最近接连遭遇暗刺,身子虚寒,不宜饮茶。”
叶垂青为自己斟了杯热茶,端起在嘴边轻吹,茶盏的热气在他右手拇指的墨玉扳指上凝了一层雾气。
“这长亭湿气重,老身就有话直说了,如今圣上每日逗留在司天监,无心国事,一心求道,朝中事宜皆由我暂执。”叶垂青将送往唇边的茶盏又放下,摩挲着拇指上玉润如墨的扳指接着道:“我知秦将军是百年难遇的将才,为圣上效力多年,到头来却落得鸟尽弓藏,即便这次护城有功,却仍因动了兵权被圣上半路劫杀,才致使连我这杯千金云糯,都入不得口。”
秦桑似笑非笑道:“叶首辅倒是将自己摘的干净,可我怎的从那杀手的嘴中审出了叶府的人。”
对方将秦桑面前泛凉的茶水倒到长亭一侧的春草中,又为他斟满一杯新的热茶,像听了什么无比滑稽的事,笑道:“荒唐,我叶垂青向来爱才有道,绝不会做戕害忠将之事,怕是秦将军年少历浅,被披着狼皮的狐狸施了障眼法。”
秦桑深知叶垂青也得到了葬魄追杀自己的消息,所以将自己的行迹一律推到了谢广身上。
可如此厚颜无耻洗脱自己的罪证的行径,让秦桑心头讥诮,又有几分厌烦,不愿再与他周旋,直接揭穿道:“叶首辅此番亲自迎驾本将军于京门前,是为了严良手中的物证吧,不瞒你说,叶首辅的罪证的确罄竹难书,害本将军身负重伤还要不远千里运送至京城,实在乏累,不知道叶首辅准备了什么筹码,能将我手中的物证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