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夜风微凉,打更人裹紧小袄,加快了步伐。
林府里,董若芙给自己通着头发,与林徐钰算着日子:“最早的一批初秋去的,今日来信已经到了,多是冬日贴身用的,怕在那买不到合心意,还是先备好。第二批,也差不多了...”
林徐钰绕过紫檀边座的屏风,拿过董若芙手里的牛角梳,帮她梳:“辛苦娘子,这次去襄州还不知几时回来,多带点也好。年年的事...”
董若芙看向铜镜中的林徐钰:“我正要给你说,别的倒还好,就是那个丫鬟,心思有些重。哄着年年怜惜她.”
林徐钰从前额梳起,一直梳到颈后的发根处,用修长的手分开纠缠在一起的头发,然后从中段梳向发尾:“皎皎者易污,年年心思单纯,有个磨刀石,不是坏事。我们不能永远挡在年年前面,现在有我们看着,摔多大跟头我们都能扶她起来。”
通到一百下,将梳子放下,揽住董若芙:“再说,下人都有着自己的心思,想往上走也没错,只要年年能压住她,就是一辈子忠仆。我看年年处理得挺好的,因财遇难,就重财。把她提成一等丫鬟,让她管财。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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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还在下,九九消寒图里又红了几朵梅花。
平卉将稍凉的汤婆子换下,这床与火墙挨着并不冷,因此一个汤婆子暖脚也就够了。若不是小姐病着,睡在火炕上,那才叫暖和。
林年年听着前院传来一阵喧哗,好奇着躺不住了,闹腾着想看热闹。
现下能管住她的平卉姑姑,去盯着她的五神汤,剩下的一帮丫鬟拦不住她。
谷雨抬出夫人才压住这小祖宗,只能让立春去打听。
林年年她屋里的,从一等丫鬟到外间嬷嬷全是从二十四节气取得名。
阿娘当时教她唱二十四节气歌。
正赶上她单独开院,按例给下人们赐名,便取了巧。
她偏心两个大丫鬟,让她们自己挑喜欢的。
一个管衣食,就是谷雨了。干活利利索索,是阿娘给的,还有一些院子里的大小事物也会归她,满院子除了平卉姑姑,大家都服她。平常办个事,能办到人心窝子里,最是贴心不过。
另一个就是秋分,管着她的私房钱财。秋分不是阿娘的陪嫁,是从外面买来的。秋分能干,可能是因为钱遭的祸,对钱极其敏感,听别人报个账,心里过一遍就有了数。就将她的月俸,收的生辰礼交给她保管。
她知道秋分不攥着钱,睡不踏实。她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除了把她提到一等丫鬟前给她说那一番话,很少多说什么,本质里是个追求安稳的人。林年年有着自己的心思,让秋分管着钱,是想让她看看,她的姑娘有钱,不会突然哪天卖了她。
还有四个二等丫鬟,干一些端茶倒水,整理床铺,熏香除臭,打水擦洗等,分别是立春、立夏、立秋、立冬,俸禄比一等丫鬟低些。
就还有一些在外面伺候的粗使丫鬟,负责院子的打扫,养花花草草的,衣服换洗。
立春回来后,对林年年福了个礼,回话道:“姑娘,夫人在前院给下人们立规矩。”
“立规矩!”林年年立马想起来去看看。满屋子的人正难为着,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就来了。
“我的好姑娘啊,你可是忘了向夫人保证的,咱不去凑这个热闹啊。”平卉姑姑端着五神汤过来“来,先把你自己照顾好,把汤喝喽。”
林年年把被子往头上一盖,撒娇道:“平卉姑姑,你先把药放桌上,太热了,我凉凉喝。”
平卉将药递给谷雨,转身把被子拉下来,哄着小祖宗起来:“姑娘,这招用一次就够了,难道还想再倒一次,那可不成。姑娘心疼心疼我们,这药可不好熬。”
林年年只好起来,接过药,皱着眉,准备一口气喝掉。
平卉笑着阻止。
“姑娘,这药里有糖呢,不苦。”摸摸她皱着的眉,“可怜我们姑娘了,这段时间真真是吃了大苦头了,好在快过去了。”
一口气喝,容易呛到。小孩子嗓子眼都浅。她们姑娘不娇气,也就是装装可怜,让人家心疼心疼她,是个娇宝宝呢。
林年年哭丧着脸,喝了一小口,小眼睛接着瞪大了:“还是姑姑疼我,真的有。”小口小口地喝,抓心挠肝地想着刚刚的事。
林年年暗戳戳看平卉姑姑,刚想开口
“我的小祖宗,可不敢哈。夫人正生着气呢,我们不去招那个眼。”
眨眨眼:“偷偷?”
坚定道:“不行。”
林年年放弃了亲眼去看,撒娇卖痴问发生了什么。
年年是爱凑热闹的性子。
吃奶的时候,听见什么声音,就扭着头找。
三四岁了,爱窝在她阿娘的身边,听外面的管事报账,头还一点一点。
到了现在,那小腿更是跑得忒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