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未眠

“……”

费奥多尔轻轻地叹息一声，“塔西娅，为什么我们不能好好地聊一聊呢？”

没听见她的回答，他也毫不在意，转而说起过去的事情，“塔西娅，我还记得当初也是在这个教堂外面，你和阿列克谢叔叔赶走了欺负我的那些人。”

松原和枝目光冷冷的，“别那么叫他。我现在情愿那时候没有帮过你。”

费奥多尔弯起唇角，“你不会的。”

他太了解她了，如果再来一次，她也一定会帮助那时的自己。即使她拥有一切关于未来的记忆，但是面对那时被欺凌的、陷入泥沼的他，也一定会伸出援手。

【当为贫寒的人和孤儿伸冤。当为困苦和穷乏的人施行公义。】①

她要践行上帝的意志，将爱与仁慈的雨露播撒世间，当他没有犯罪，他就是需要帮助的人，如果伸出援手能够让他有一丝改变的可能，她就会这么做。

他从她八岁的时候就认识她了，她的经历他都清清楚楚，现在这世上没有比他更了解塔西娅了。

松原和枝盯着他淡然却仿佛一切运筹帷幄之中的微笑，倏然冷淡开口，“你也太自傲了，费佳。你要知道，你的理想根本就不可能实现。如果要全世界的异能力者都消失，那你我又该何去何从呢？”

费奥多尔的表情直到此刻才微微变化，他眼眸深处涌现出几分不悦，“塔西娅。”

他拢了拢外衣，深沉的眼睛偏向教堂门口，仿佛失望一样微微叹息，“塔西娅，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聚一聚，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抵触呢？”

“如果你不想谈这些，那我们可以聊点别的。”

松原和枝的眼神也看向门外，那里金光灿灿，与光影斑驳的大教堂内部如同水乳不容的交界。

——太宰就在门外的某个地方。

他在等着她。

费奥多尔一定知道太宰治也在这里，但是他一点也不担心会出什么问题，因为，这里是俄罗斯，不是横滨。

这是他熟悉的地盘，太宰治就算再怎么深算，也没办法在这里动他。

“聊什么？”松原和枝冷笑，面对费奥多尔，她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更容易放大负面感情。

“好啊，那你和我说说，当年他们是怎么找到教堂，怎么找到我的！”

她紧紧咬牙，剔透的眼珠蒙上一层水雾，如同漂浮在空中绚彩七色的泡泡，充满了一触即碎的脆弱感。

费奥多尔笑容沉下来，他紫红色的眼睛透过教堂空中细小的光与尘和她对视，静默半晌，才稍稍掀起眼皮，“塔西娅，我们就不能回到从前吗？”

他的眼底似极地的海，浮现些许海冰，幽幽沉沉。

松原和枝深呼吸一下，隐忍地闭上眼，“你让我怎么回到从前？”

他避而不答的反问已经让她明白，当初自己为什么会被找到，原来真的是他做的。他背叛了她，背叛了那个早就一无所有的塔西娅，在她躲入流浪途中寻找到的一个温暖避风港时摧毁了她。

就为了那个荒谬的理想。

他们曾经约好要去遥远的地方游玩，不要再在西伯利亚看雪，春天的樱花与桃花，那些波澜壮阔的山川大河，沉寂的火山，深长的裂谷，芬芳的花海。

她满怀期待。

他却击碎了她所有的幻想。

费奥多尔。费佳。

他的名字，他的身影，常常出现在她的梦里，像是一捧绚丽的泡沫，蒙眬隐约，让她的心沉浸在不可抑制的悲哀里。

他曾经带给她安全感和快乐，而后弥留痛苦。过去为他，她惶惶不安，可是再次看见他，她发现，原来放下不是那么难，因为在意所以在乎，如果不在意那么自然看淡。

“费奥多尔。”现在，她终于能够站在他面前，淡淡地对他说，“再见。”

她来这里一趟，只是为了和过去的自己告别。那个会笑着凝望着他沉思模样的少女，那种暗处滋生的情愫，都化作了过往云烟，成为伤疤渐渐痊愈。

费奥多尔脸上的笑容不复存在，稍显冰冷的踪影出现在他的眉头，讥诮又不悦，“塔西娅，我很遗憾你选择了这种方式。”

他抓住她的手臂，但瞬间脸色结了冰一样冰冷。

——在他身后，太宰治面无表情地用力按住了他的一侧肩膀，力道大得像是要掰碎他的骨头。

费奥多尔低低笑出声，眼中笑意癫狂。

他原本打算直接使用异能力带走松原和枝，也预料到太宰治会来教堂内查看，但是唯独一点，他来得太早了。

他被摆了一道。

松原和枝用另一只手拂开他的手，从颈脖后面的衣领里取出一个黑色的□□。

“我早就说了，费奥多尔，你太自傲了。”她走过他的身边，站在太宰治旁边，摇摇头，“你以为太宰不会在我身上放窃听器，可是，这枚窃听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