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程蕊沁端着茶杯靠在窗边看着外面浮动的云。屋里的烟味已经散去，屋内温暖如春，她看着窗外独属于冬天的枯树枝发呆。

门被敲响。

程蕊沁有些警觉，直到外面的人发出声音：“阿沁，是我。你好些了吗？”

程蕊沁放下茶杯走过去给白世祖开门。

“老爷，我已经没事了，刚才肚子不太舒服。”

白世祖端着一碗银丝面走进来，看她确实没事，伸出一只手拉住她坐在了软皮沙发上。

程蕊沁接过银丝面，碗里热气腾腾，有她爱吃的松花蛋，还有葱花和几片香肠。

“尝一尝合不合口味，我看你没吃多少就走了，早上不吃饭可不行。林小姐已经走了，等下次她再来的时候我再介绍你们认识。”

白世祖温柔地摸了摸她乌黑的发。

程蕊沁看着银丝面蒸腾的雾气，拿起筷子吃了两口，味道清淡美味，她的眼里浮起泪水。

白世祖总是这么温柔贴心，让她觉得自己多出的那些私心是那么的无耻自私。

白世祖带着温柔笑意的双眼将她拉回了半年前。

程蕊沁一开始是并不擅长歌舞的，她曾是程家大小姐，家中出了变故之后，她在城东和城西颠沛流离，找各种包吃包住的工作。

她本来是醉梦厅打杂的小厮，每天在后台学唱歌。直到有一次有位歌女来不了，看她长相好看让她顶了上去，她的才华才被发现，正式成为醉梦厅的歌女，接着一步步走向头牌。

而她的第一场表演，就是在白世祖的注视下结束的。白世祖就坐在所有席位的正中间，灯光的照射下观众席的每一个面孔都若隐若现，而白世祖的双眼却格外引人注目。

程蕊沁永远也忘不了那双眼睛，像是黑曜石一样，里面似乎有星辰大海，似乎满眼的温柔一眨眼就要溢出来了，写满了鼓励与聆听。

黑暗与光明的交错中，白世祖的轮廓很像她的一位故人，一位看见了就能让她安心的故人，只不过那人的眼睛很少会有这样柔和的光。

也许是出于私心，又或是出于本能，她看着那双眼睛唱完了第一首歌，在震耳欲聋的掌声中，她看见白世祖笑了。

后来她才知道，那位先生是白世祖，城东纺织业最有名的商贾。

程蕊沁无心攀权，却没料到白世祖会来后台找她。

“程小姐，我姓白，可以和你认识一下吗。”

后来，白世祖常给她送礼，她虽然一概拒收，但她的每场表演白世祖都不会缺席。他们的事情很快闹得人尽皆知，程蕊沁想躲都躲不掉。

有人采访白世祖，问他和程蕊沁是什么关系，问题很失礼，但白世祖仍然礼貌的回答了他：“程小姐与本人只是知己，希望大家不要恶意造谣，打扰程小姐的生活。”

但白世祖的仇家太多，程蕊沁的身世背景很快被扒的干干净净。甚至有想要给白家献殷勤的人在她的酒中下药，把她送进了白世祖的房间。

程蕊沁那天躺在丝绸绒的大床上，看着靠近的白世祖，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万念俱灰。

白世祖看了看流泪却不发一言的她，重新扣上了自己衣服的扣子。他叹了口气：“我年纪也大了，这些事……我不爱强求。今晚的事如果传出去了，我会娶你。”

她把侧脸埋进枕头里，泪珠不住的涌出，孤独，恶意，恐惧包裹着她。家中出了变故之后，她像是掉进了冰冷的深海，白世祖是唯一的善意。

白先生是她的恩人，更甚或许是她未来的老爷，那时，她觉得一辈子也就如此了。不是每个人都能嫁给爱人，而她能遇到这样一个温柔的人，已经觉得知足。

“阿沁，阿沁？”白世祖轻轻拍了拍她，程蕊沁才从回忆中抽出来。

“快吃吧，一会面坨了。”白世祖目光仍旧像半年前一样温柔，程蕊沁点头，决定将心底的感情封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