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都大赛结束后,我和织部之间的裂缝似乎要黏合了,我能感觉到仅有几丝细纹遗留,那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修复的痕迹——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很奇怪,有时候会讨厌一个人讨厌到再也不想看到对方,有时候又觉得是自己想得太多,其实对方也没那么不好,又或者其实是从来都没有讨厌过对方。
因为一个人对一个人的情绪不是判断题,而是多选题。我相信织部应该也是这么认为的。
织部有意让青木和井上跟着我练一段时间,她身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有了香取前辈的影子,明明夏天刚刚开始,她已经着手计划秋天的事了。
“这两个人,青木比较全能,适应什么都快。”织部对我说,“井上的话,身体各项数据要差一点儿,不过也够用了。”
“现在是要把帝光‘喜欢用一年级生’这个传言坐实了吗?”我开了一句玩笑。
织部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什么。
我也跟着笑,很快又认真起来,我想听听织部的意见——这换做是以前的我,肯定不会这样做。
我开了个头:“井上说不定会很适合二传手。”
织部的眼皮向上翻了一下,她略带讶然:“是她这么给你说的吗……她之前有练过吗?”
“不,只是我个人这么认为。”我有些不自然地说道,都大赛之后,我看见井上就会想起她亮晶晶又湿漉漉的目光,很少有人会问“打二传是什么样的感受”,好像大家都更加喜欢像攻手那样,势必要跳得高高的,给人一记强力的扣杀——那样才算是排球呢。
“让她试试也挺好的。”织部的目光转移到了天花板上,“你也会带着她,好好教她,我知道的……果然,还是不一样的,我们。”
她后半句话像是叹息,水蒸气一样消失在黏浊的空气里了。
关东大赛抽到了个好签,冰帝和立海大分到了一个组,这意味着至少在决赛之前,我可以专心练习我的背传,希望能够进一步扩大范围和准确度。我身边还缀着井上花,她是来观摩学习的。
“日和前辈的手腕,无论什么时候看到都觉得好神奇。”井上的脸颊粉扑扑的,“这么远的距离,这么为难人的角度都可以传到。”
“你不必勉强到这一步。”我垫了两下球,一把抄在怀里,“每个人打球的风格与特点都不一样,二传手也是一样,和其他二传手比,我可能不那么缜密,缺少经验,所以比赛的时候,比起想出周密的战术,用一些出其不意的招数技巧的情况更多。”
井上花若有所思,她拣了球来,尝试着传球,我主动给她喂了几颗一传——刻意不太精准的落点,需要她稍微跑动的位置,但她球感出乎意料地好,传出来的球有模有样的。我看着井上花,心里有种异样的情绪在涌动,就像夕日的落潮,温柔地、缓慢地冲击着砂石,偶尔会有湍急的浪打来,及川那家伙之前教我二传的时候,说不定也是这种心情吧。
“手势和动作都很好,之后就是熟练度的问题,垫得多了,一次次修正,反复练习到最佳位置就好了。”我拍了拍手。
井上花抱着球,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好奇,她问:“前辈是什么时候开始打排球的?”
这就远了啊,那还是我在宫城县的时候,那个时候我还叫清濑日和呢。
回忆是万花筒,每旋转一次得到的图案都不同。我仰着头看向天花板,那里好像是筒镜的出口。
我想了想,道:“是小学的时候吧,好像是二年级还是三年级吧,我记不清了。”
蒙着砂纸一般的记忆,好像还黏着汗水味和橡胶味,堆积在面积不大的场馆里。
井上追问:“那个时候前辈就已经开始打二传了吗?”
“不,打二传是两年多以前的事。”这个我记得很清楚,“我之前打的位置和青木是一样的,所以有时候我会顶接应的位置,我接触二传的时间比较晚。”
“两年的话,日和前辈真的很厉害了。”井上的手指卷着鬓边散下的碎发,“前辈自己可能不知道,因为我在旁边看着,所以知道前辈的能力。”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嗫嚅着说些什么,但是我还是听见了。
“??前辈少的是一个可以完全跟上你的攻手。”
我想装作没听到,但是我的表情管理一向不好。
“但是二传??正是为了发挥出攻手最强的力量才存在的。”我认真地说,却没有板着脸,那样很像是在说教,“这话不要再说了,我们的队友也很强的,不比谁差——而且如果大家都是所谓的「能跟上」的攻手的话,那我不就没什么用武之地了吗?”
“不会的!”反驳的声量陡然提高,井上瞪着圆圆的眼睛,和我四目相对。
我抿了抿嘴巴:“下次别再说啦。”
“??我知道了。”井上缩了回去,她小声地说,“我不会再说了。”
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