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小跑维持身体热量，跑到检录处，已经有不少选手围在那边了，一个一个排队领号码布。跑近了一看，负责登录的是赤司，我才注意到他袖子上还用别针别了红色的袖章。排在我前面的选手沉默地走过去，报了班级和名字，从另外一个学生会成员的手里接过号码。

轮到我的时候，赤司本来低头写着什么，此刻若有所感似地抬眸，一眼对上。

“一年B组，宫城日和。”我弯了弯眼睛。

赤司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小小的角度，他在名簿上找到我的名字，在后面打了勾。

我接过号码布，好巧不巧数字也是“10”，和我排球服上的号码是一样的。

“预赛第二组。”赤司温声说。

我“嗯”了一声，熟练地套上号码布，正要伸手绕到背后把绳结系上，赤司却将写字板夹在臂下，道：“我来吧。”

“……哦。”我有些懵，却还是听话地转过身去。

我感觉到赤司靠近了，不由得握住拳头，指甲抵在掌心。

T恤的布料很薄，布绳贴在衣服的触感很是明显，但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感觉。背对着赤司，我几乎能想象到他的动作是多么小心翼翼。

我本来凝固在原地的、有些僵硬的动作不觉放松下来，低下头看自己的鞋。

“好了。”我听见赤司的声音。

我背过手去摸了摸背上的绳结，那是一个怎么跳怎么跑都不会散开的蝴蝶结。

“谢谢。”我的声音有些不自然，我自己也发现了，有那么一瞬间想离开——我怕再这样下去我的脸也会变得不自然——比如突然的爆红之类的。

我捏了捏衣角，说：“我先过去压压腿……”

“宫城。”赤司叫住我，他的眼睛眼神骤然柔和下来，“不要受伤，比赛加油。”

我的眼睛因惊讶微微睁大，明明刚刚也有同班同学在这里检录，为什么偏偏要对我说呢。

赤司那颗偏斜的心毫不掩饰，我不由得笑起来：“知道啦……”

我知道自己很珍贵，所以我不会让自己受伤。

先进行的是男子组的比赛，我对此毫无兴趣，在一边的单杠上压腿拉伸。带着凉意的风轻轻扫过皮肤，有泛起鸡皮疙瘩的趋势。我在原地做了几组高抬腿，确保身体的热量维持在一定范围内。

我们家的运动基因挺好，不管是哥哥还是我都遗传到了。我爸是田径队的教练，我哥又曾经是田径选手，家庭熏陶的环境之下，没吃过猪肉却也见过猪跑。即使没有跟着灰二哥一起练过田径，但是时常在饭桌上听到我爸给我哥总结要点，让他比赛时注意哪部分云云。小学的时候也经常代表班级参加比赛，整个比赛流程我都很熟练，也知道比赛之前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连早饭都没敢吃太多，我把手放在腹部，轻微的响声隔着肚皮能感受到细微的振动，我此时觉得肚子有点饿。

广播通知一年级男子组预赛结束，让女子组准备比赛。

我原地活动了下脚踝，这才慢慢踱步过去。

第一组里有我的熟人结城，上周还幸灾乐祸过我的事，现在也被抓了壮丁来顶他们班上受伤的田径部的同学。

我隔着两三个人的位置，望向空荡的跑道，随着发令qiang在起点处发号施令，几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跑道上，身后的号码晃动着，底下绳结飞扬。

结城速度挺快，很快在眼里变成远处的一个点，和第二名保持了大概半秒的距离。

确保第一组的选手都离开了跑道，起跑线一侧的裁判抬手，示意第二组的选手站到起跑线后。

“日和——加油冲！”

嘈杂的人声里，我识别出了桃井的声音。我猜她肯定拿了扩音器之类的东西，否则不会如此清晰地响在我的耳边。

我的脚尖紧贴着起跑线，等待着裁判员的声音响起。

“1——”裁判吹响了第一声口哨。

我弯下了腰，缓缓蹲下去，一脚在前一脚在后，抵在助跑器上。

“2——”第二声哨声随后响起。

我的下半身抬了起来，姿势和动作都是学的灰二哥的。

代替第三声哨声的是“咣”的qiang响，我反应很快，后脚发力，猛地向前冲去。

和在比赛时的跑步完全不同，视野更开阔、明亮，没有球网和边界的限制，有种谁也无法阻拦的感觉，也不是悠哉悠哉的晨跑，因为能感受到来自身后的、竞争者的压力。

迎面而来的风擦过耳边时有风声，很微小，也被鼓膜捕捉到了。

目光尽头处只有象征着终点的红带，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旁边的声音都要听不见了，但我好像隐隐约约听见松本用他那高亢的声音为我加油，只有风声如此清晰。

标示着过了终点线的红带平平地贴在腹部，我没有骤然变速，只是慢慢降低速度，最后在要撞上铁丝网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