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场上的人，大多都是我认识的人。

赤司是同班同学，还是前桌；青峰是桃井的竹马；紫原是偶尔会来找桃井吃饭的隔壁班同学；和绿间是怎么认识的我已经忘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能找他借考试铅笔的关系了。

目前，有四个一年级生在场上。尽管经常对桃井口中“一年级的一军”有所耳闻，然而这样清楚地意识到，还是第一次。他们每个人都身经百战的样子，一拿到球整个人气势就不同了。

篮球场比排球场大，从篮筐到另一个篮筐，中间有很长的距离。和排球一样，篮球也是需要跑动和跳跃的运动，不过它更激烈、更迅捷，还有不可避免的肢体碰撞，而这种肢体间的摩擦好像能格外让人血脉贲张。青峰进球时，大家在呐喊；紫原盖帽时，大家在鼓掌，总是第一时间给出自己强烈的反应，是了——这样的时刻确实是令人激动的。

我忽然就对桐田和我说的“日和平时的样子和比赛的样子不同”这句话有了真正的理解——和我眼里的熟知的印象大不相同。

赤司和其他人相比，显得沉静许多，那是他平时的一贯模样，却又那么不一样，因为那是一种浮于表面的沉静。其他人在燃烧血汗，燃烧肢体的同时，我知道他也在燃烧，甚至燎原——只不过在一层不显色的薄膜里，要轻轻戳破了才能看到，亦或者戴上能够穿透它的眼镜。对我而言，这副无形的眼镜也许是源于我们日常相处、彼此试探着要触及本心，而我们都深爱着某项运动——尽管我们从不向彼此提起，因为我们都心知肚明。比赛的时候，我和赤司担任着职能相似的位置——我们要串联起进攻，我们是队伍的指挥塔。比起进攻得分的队友，可能是队伍里不起眼的存在，大家的欢呼呐喊，都是献给干脆利落的扣球、强有力的发球和被远远弹开的拦网，亦或是远距离三分、振奋人心的投篮亦或是出其不意的上篮。

我知道这种感觉。

所以我也知道，比赛时的赤司，燃烧出的焰色很热烈，而又不止热烈。赤红色太鲜艳，暗红色又太深黯，橘红色让人想到下沉的夕阳，只有蔷薇色——这个颜色，刚刚好。原来，我之前一直以为的，漂亮、秾丽的蔷薇色，也可以不只是流淌着温和，像淌过林间的溪水。它可以是真正的蔷薇花海，枝蔓丛生，每一片花瓣、每一片绿叶，都蕴含着蓬勃的生命。一直以来赤司在我眼里都是不露锋芒、温润如玉的样子，从未像在球场上这样——激烈的跑动、沉稳的投篮——那是赤司，赤司征十郎。

那样强烈炫目而极具生机的颜色，我好像是从今天才认识到一般。

赤司这个人，如今才如同拼凑出的最后一块拼图，鲜活、立体了起来。

我敲着纸筒的动作不知不觉间停了下来，像是要在周遭嘈杂的声音里确认什么似的眨了眨眼睛。

我的心跳声淹没在掌声与欢呼声里。

此刻，我看见完整的他，也只能看见他。

尽管中间出现了一些波折，帝光还是以十分以上的分差赢得了冠军。

全国冠军，帝光之前也有过。不过，这次出赛的成员大多都是一年级——虽然中途换上过二、年级的球员，意味却大大不同，这间接性告诉所有人：帝光决不会出现青黄不接的情况，明年也有绝对的实力拿下全国优胜，含金量不言而喻。

看着他们列队、鞠躬，我站起来，跟身边的人道谢：“多谢啦黑子，如果没有你，这场比赛我都云里雾里，根本不知道大家在呐喊什么。”

“不，反倒是宫城同学接受能力很强，我只需要介绍一些名词，宫城同学马上就能明白，宫城同学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厉害。”黑子听到我临时改掉他的称呼并不惊讶。

我看着帝光的篮球队队长接过奖杯，代表着帝光站在全国最高的领奖台上。

帝光的所有运动部门的队服似乎都是浅色调，白色和蓝色的基底。夏季穿着这样一身衣服，即使都大汗淋漓、满头湿法，看上去依然很清爽，像是一杯海盐气泡水。

桃井很愉快地跑到看台下方，和我分享她的喜悦。但又嫌这距离太远，于是又噔噔噔地跑到看台上来。

她一下子跳到我的身上：“日和，帝光赢了！”

“我知道，我看到了。”我拍了拍桃井的背，“恭喜，小桃子。这个奖杯也同样属于你。”

赤司站在篮球队队长的身边，又恢复他平日平静、温和的模样，只除了眼睛亮得惊人，如同北斗。

胜利是让运动员觉得幸福的事情。

所以，赤司现在一定也很幸福吧？

他们之后大约要是去庆功宴的，以前在俱乐部的时候，凡是拿了奖，都要去外边的饭店里聚会庆祝的。

一场比赛能给胜利者带去那么多的幸福。听说分享幸福，幸福也会加倍的。

我不愿再打扰，于是我趁着桃井还没有离开，拉着她说：“我就不过去了，你帮我给赤司说声恭喜。”

桃井的表情忽然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