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能自省,能反省,我觉得是我身上的优点之一。
第二局,场上尽情挥洒汗水、追逐着黄蓝小球的前辈们的身影,渐渐与数年前,看俱乐部的前辈们在决赛里跑动、跳跃的身姿逐渐重叠,最后融为一体。
当时视觉上的、体育运动带给我的美丽的震撼,虽然因为年岁渐长,记忆模糊了,可那个时候的悸动,现在依然带给我相同的感觉。
永远难以拒绝球类运动带给我的魅力,这种魅力既是持续的,又是瞬间的。当与这类运动接触越深、距离越近,这种魅力会逐渐削弱它的力量,但它不曾消失,它还是会在某个刹那间带来视觉性的冲击。
我的心跳如雷,仿佛就在耳边响起,那样近,震得鼓膜都在颤动。
双方的拉锯战看得让人心急,一个球能打好几个来回,谁也不想让那颗球落地——这正中冰帝的下怀。
三桥前辈发球,排球险险擦过球网,本应该飞向后排的球因此落在了攻击线附近。对面一传接起后,我看着石川的动作,忽然站起来。
我很少这样大喊:“她要打二次进攻——”
但已经来不及了。和我声音一同响起的,是球落地的声音。寂静地在热闹的场馆里敲响,与裁判的哨声共鸣。
第二局以两分之差落败。决赛是五局三胜制度,意味着这第三局将会成为关键的一局。
前辈们揉着肩膀走下场,准备交换场地。但每个人脸上都没有露出因再次丢掉一局而感到沮丧、失望的表情。三桥前辈的脸虽然苍白,却并不颓丧。织部前辈尽管也气喘吁吁,嘴唇白得像是置于冰窖之中,但依然冷静自持。
香取前辈朝我身边的本田前辈打了个我看不懂的手势。她停在我面前,问我:“调整好了吗?”
我迎上她的目光:“调整好了。”
“口说无凭,这要我怎么判断。”
香取前辈凝视着我,仿佛要透过我,去寻找什么别的东西。
我不知道她是否找到,我只是挺直了脊背,一言不发。
香取前辈又说:“宫城,你知道问题在哪了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这样的矛盾做派,引得香取有些疑惑。不过她没有问什么,而是又开口道:“有些事情,我希望你能靠自己的双眼去发现。”
香取前辈这么说着,视线向下,停留在我垂在大腿两侧的手腕上,“你有好的才能,不仅是手腕,还有很多地方,你得靠自己的眼睛去寻找。”
等到了香取前辈毕业以后,我在真正理解、明白香取前辈的良苦用心。
她从未开口说过任何指责、否定我的话,即使我是错误的。她会让我试错、经历过挫折后自己醒悟,重新回到正确的道路上,即使这是以比赛可能会输为代价。她明明非常看重我,对我寄予厚望,希望我能撑着帝光,但却从不言语,因为那会给我增加过多的压力。
但最初的我,对此一无所知。直到香取前辈毕业、我升入高年级,才逐渐能够体会到香取前辈的心思。
这些后话暂且不提,言归正传。然后我就见香取前辈。转向本田前辈,在她们目光交汇之后,不知道是互相传达了什么样的讯息,之后香取前辈便离开了,重新回到了赛场上。
第三局开始了。
休整过后,双方的状态较第二局的末尾提升了不少。但帝光这边的速度、力量明显呈现出下降的趋势。
三桥前辈没有拦住冰帝主攻手的球,甚至都没有触碰到,香取前辈也没来得及追上。
“冰帝擅长打持久战”并非空穴来风的谣传,此刻,她们才露出獠牙来。
冰帝的人员变动不大,他们的球员是以少而精出名的,连着打了两局之后,状态与第一局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往往这“最后一局”是最难熬的。占据优势的人希望它变成最后一局,处于劣势的人却希望成为逆风翻盘的一局。
当比分在12-9的时候,本田前辈突然把写有号码的牌子递给我。
在我惊讶的目光下,她请示裁判,要求交换球员。
下来的是尾崎前辈。
她并不意外的样子,拍拍我的肩膀,叫我好好打。
短暂地和织部交换了一下目光,我的手心沁出了绵密的汗水,拿上衣擦干后,我摆好姿势,专注地盯着对面的发球员。
不必再过于追求风格、节奏、打法一致,那样只会让我分心,然后被人看穿,我只需要做好我自己就行了。以前的训练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场内的每一个人,都和我配合过,都经过了细细的磨合,我们已经不再是第一场比赛时的队伍了。
我要相信前辈们。
球离开对面发球员的瞬间,我迅速插上前排,跑到网前调整好自己的位置。
香取前辈给了我一传,前排的三点攻也准备就绪。
此刻我在偏右的位置,正对着左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