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必须承认，我的两位竹马都是心地善良、温和可亲的人。

毕竟在我为新朋友拒绝了他们的邀约，又被新朋友鸽了之后还能带着我玩，从这一点来说，我就足够感动了。

但显然岩酱是拒绝感动的那一挂：“你那是什么表情——”

“有点恶心哦。”及川从容地接上。

此时此刻，在这个热闹非凡的平安夜里，我、及川还有岩酱正坐在本应该是我和桐田前来探店的炸鸡店里，我面前摆放着一盒鸡块和一盒淋上蜂蜜芥末酱的炸鸡，及川和岩酱坐在我的对面，一个刚吃完文字烧拿着手纸擦手，一个嘴巴里正嚼着沾了酱的鸡块。

受近几年韩流的影响，韩式炸鸡在我们这个地区颇为流行，就连店里也播放着叫人听不懂的韩文歌。墙上贴着海报和杂志的表纸，估计是店主剪下来贴上去的，我仔细瞅瞅，没一个认识的。

“怎么样，好吃吗？”我小心翼翼地问，还有些紧张。

因为毕竟是我强烈推荐的地方，要是他不好吃我反而会觉得有些愧疚。

及川砸吧砸吧嘴：“还行吧，感觉挺顶饿的。”

我心里的大石落下了一半。

“你们白天在干嘛？练球吗？”

及川又去拿了块炸鸡，这个体积要大一点，塞进嘴里根本没法说话，我顺手递给他一瓶可乐。

“白天有社团活动。”岩酱说，我知道这里的社团活动跟排球部的日常练习是一对等式，毕竟这两个排球笨蛋除了排球也没什么别的爱好了。我只是稍微有点儿诧异：不放假吗？

及川和岩酱相视一笑，我这才发现我一不小心把自己的心声也说出来了。

“别小看北川第一啊。”岩酱说，露出一个我非常熟悉的、带着满满干劲的笑容，“明年我们要进全国大赛的，当然一刻不能松懈。”

……这个排球笨蛋。

“正确的。”及川嚼着炸鸡，正在进行剔骨工作，却也不忘伸出大拇指赞同岩酱的话。

好吧，又是一个排球笨蛋。

炸鸡被我和及川一扫而光，岩酱实在是不太喜欢这种韩式炸物，吃了一口就敬谢不敏了。期间我们还就“可乐到底是喝百事还是可口”、“人到底有两个屁股还是一个屁股”等无聊至极的问题进行辩论——当然最后参与该辩论的只有我和及川，因为我们两个一个说话没有逻辑一个思维跳脱满嘴跑火车，能把问题扯到十万八千里去，还是岩酱在我们即将上升至人身攻击之时将我和及川这毫无意义的辩论赛按下停止键。

岩酱说：“外边下雪了。”

店内不知何时开始切换成了柔和安静的钢琴曲，像水一样温柔地流淌在这一小小空间里。我拉着及川还有岩酱跑出去，停下来时，不经意间，飘落的雪花停在我的眼睫上，稍稍眨眼两下就被皮肤散发出来的热气给消融成冰凉的雪水。

本来见得几片星霜的的夜幕，此时看不见一粒星辰。漫天霰雪，降临在这座城市，凛冬一夜将至。

“哇——”我不由得感叹出声。

我在宫城看过许多场雪，可这还是第一次在平安夜里看到初雪。

及川和岩酱被我拉着一路跑到广场上。

这时候广场上的人更多了，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像我们这样两男一女的组合也不是没有，但更多的是热恋期的情侣，手牵着手一起欣赏这场于平安夜悄然落下的初雪。

我看到我面前就有一对情侣，忽然从并排变成面对面，两张脸越挨越近——

然后就有一双手蒙上我的眼睛，是双比我体温更低的手，伴随着及川有些欠揍的声音：“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小学生不许看这些！”

“啊啊啊啊混蛋及川！我什么都没看到！”我大声喊道，顿时张牙舞爪起来，扒拉下及川彻的手，就见我对面的那对情侣不知何时又恢复成手牵手的并排姿态，那个女孩还腼腆地冲我笑了笑。

我的耳朵不争气地红了，偏偏及川还添了一句：“你这大嗓门儿，方圆十里都能听见，灰二哥都能听声辩位了。”

我红着脸给了及川一肘子，岩酱拍手叫好。

而那对情侣中的女孩则是朝我微微点头，挥了挥手。我有些手忙脚乱地鞠了鞠躬，对她饱含歉意地笑了笑。直到那对情侣离开我的视线，及川都还在憋笑，双手放在腹部，最后终于笑出声。

我愤怒地说：“笑吧，笑不死你。”

晚上将近九点的时间，人却是越来越多，或许是来等待圣诞节到来的。人头攒动的广场再也挤不进一辆车。周围都是幸福的声音，外面车水马龙的世界好像与我们此处所在的地方隔绝开来。

我哥打来了电话，说他已经出门，叫我去学校门口等他。于是我跟两个竹马说了再见，要赶在雪下大之前回到家。

站在广场外的十字路口，面前驶过一辆漆黑的车，车身锃亮，倒映出我身后的人，我若有所感地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