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虹影

“爱？”景绎终于抬头，有些困惑的样子。

看到他的眼睛，姜时七心中一动，那红色已经淡到看不清了，只留着氤着薄雾的纯黑的瞳仁，他沾了泪水的嘴唇微微打开，随着她的动作抬头，脆弱而湿润，像一尾被她钓到岸上的鱼，渴望呼吸，也渴望她的下一句话。

姜时七一直在想，要用什么样的力量，才能让他从记忆的大海里抽身而出，重新拥有活下去的欲望？

“我曾经说过，要让你明白什么是爱，你还记得吗？”姜时七问。

景绎极轻地摇头。

他对这个字感到陌生了。

姜时七心下失笑，曾经的自己还不懂这个字的意思，却要教他爱是什么。

所以现在……爱是什么呢？

爱是与他亲吻的心动，看到他受伤时的心悸，抑或看到他与别人在一起的心酸？

也许都不是。

作为一个好奇心极强，一个遇到问题就要究其根底的人，姜时七很多时候尝试弄懂“爱”的原理，就像她年幼时看着天，会想知道云的里面是什么。但是后来她发现，爱和云一样，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山上的云很美，上山后，就失去它的样子，她不信邪，爬到山巅，才发现自己早已身在云中。

姜时七抿起唇，她一只手撑在地上，灰尘四起，她慢慢调整姿势，直至双膝触地，她坐好后，认真地看着他，慢慢地说：

“爱是空气。”

握紧的手悬在空中，打开。

什么也没有。

景绎鼻息微动，眼珠转了转。

“以前的朋友都觉得我这人性格奇怪，说这辈子开不了窍，如果我说我谈恋爱了，他们一定会惊掉下巴，甚至我自己也这么觉得，我内心强大不需要任何伴侣。”

“但我不知道的是，长久以来，我也是靠爱活着的，朋友的戏闹或关心，顾客的微笑或肯定，白天流浪的猫晚上来到我的枕边陪我入睡，这都是爱啊，可惜以前的我太迟钝，也太相信我自恃坚强的外皮，所以在遇到你很久以后，我都没发现，我的确爱上你了。”姜时七说。

景绎喉结微动，黑白的眼睛有了颜色。

“你觉得自己脱离了大海，是一条将死的鱼，你需要水，但你不知道，空气溶解在水里,鱼有生命，是因为呼吸着水中的空气。”姜时七又说，“爱在你心里，你只要去感受它。”

姜时七指着他的腹腔，而他只是摇头。

“你能尝试呼吸吗？”她问。

他怔着点头。

“慢慢呼吸，然后把手给我。”姜时七说。

“呼吸……”姜时七极有耐心地演示，并始终悬着手，景绎学着她的样子，脊背缓缓起伏。

“呼——”

“吸——”

知道胳膊涌上一阵酸麻，姜时七终于看到，在许多次的呼吸后，景绎慢慢伸出手，他的手掌很大，完全可以将她的手掌完全覆住。

在肌肤相触的那一刻，景绎失魂落魄的脸上忽而有了神采。

正在这时，姜时七肩上一疼，定睛一看，竟是一截断裂的梁柱，她猛然抬头，只见摘星楼高耸的穹顶已然如蛛网般裂开，那片璀璨宏大的星空变成了末世般的陨石雨。

“不好，这里要塌了，徒儿，我们快走！”阎慈在姜时七身后急切吼道，“我带琼月走，你们两一起，动作要快！”

姜时七立刻回头，因为她刚才短暂的抽离，景绎又退了回去，她立刻伸手不顾一切将他抓住，保持肌肤相接，双眸相触，感受他眼里的情绪慢慢深刻，看到他微微启唇，说了三个字。

“姜、时、七。”

姜时七呼吸微促，“景绎！”

叫出来的同时，姜时七感到身上一冷，头顶似乎下雨了，雨水顺着残碎瓦砾一并坠下，狠狠砸在她身上，她纹丝未动。

一层雨幕将两双眼睛隔开。

眼前慢慢朦胧，夜晚和暴雨一并降临，她感觉置身于封闭的车窗内部，窗外覆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雾气。

等不到回应的姜时七颤着手，尝试在雾白的车窗上划开一个口气，去看看外面那条鱼……

它愿意留在岸上了吗？

“姜时七！姜时七！”

耳畔声音忽而大了，姜时七手一软，已经被阎慈带着往外冲，她急忙道：“不行，景绎还在这里！”

“他傻了，别管他了！”阎慈叫道，“你且看看外面！”

“外面？”姜时七眨了眨眼，心中陡然沉重。

外面……

究竟发生了什么？！

“有人为了找你，快把这上京掀了！”阎慈痛声道。

“谁……”姜时七口中问着，看着外面地底涌出的铺天盖地鬼怪，心中已经明白三分，“明秀！”

“对对对，就是那个没头发的，我看到他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