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古纪(十七)
上睡得无知无觉的人,何必要等打完仗?
于是,当折颜他们终于耐不住进来寻人的时候,就只看到一张字条,写着:“不日复返,勿念。”
在半梦半醒之间,凤九听到了鸟叫声。
这就有些奇了。哪怕是在神仙的军营里,也当听不到鸟叫声。
这是哪儿?
她睁开眼睛,入眼就看到了东华沉睡的容颜。
难得。
除去太晨宫酒后佯醉的那一次,她还不曾见过帝君真正的睡颜。
看着眼前他似乎卸下了所有防备的样子,她心里的那只小狐狸渐渐开始不大安分起来。
昨日与他挤在一个浴桶里,相拥在一起,他还赤着身子,因她一心只担忧着他不大对劲,竟也没觉得怎么地。这会儿他们各自躺得好好的,但在这熹微的晨光里,他与她并枕共榻,呼吸交错——
那只小狐狸就开始在她心里挠着墙,蠢蠢欲动。
她不免从耳根上漫出一道热意来,渐至脸颊滚烫。
却舍不得稍稍远离。
是她那样喜欢的人啊!是曾经让她奋不顾身,让她尝过了爱恋中所有的甜和苦的人。
如今就在这触手可及的距离,她怎么会不想亲近?
终是按捺不住,她半倾过身去,将一个小小的吻落到他高挺的鼻翼上。
又一次偷袭成功!
小狐狸心满意足地摇了摇九条尾巴,打了几个滚。
并不想吵醒了他,凤九将那只小狐狸再次试图偷偷探出去的爪子按了回去,起床悄没声儿的溜出了屋子。
静谧的晨光里,东华的唇角小小地卷起一个美好的弧度,没有睁开眼睛。
东华起床的时候,凤九已经备好了饭菜。
横竖整个碧海苍灵就只有他与她两个,东华也难得的不讲究,连外袍都没有穿,只着中衣就上了桌。
被凤九看了好几眼,东华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凤九摇了摇头,道:“帝君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样。”
东华挑眉,道:“哪里不一样?”
“我也说不清楚……”凤九咬着筷子想了想,又道:“好像……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帝君这么放松的样子。”
东华轻轻抿了抿唇角,低头认真地尝了尝他面前的那道菜,道:“你若要教我做饭,不如就从这道糖醋鱼开始。”
“嗯。”她应着。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兀自笑了。
能让她露出这样笑容的东西,总值得一探究竟。东华于是问,道:“在想什么想这么高兴?”
凤九轻笑,神情虚幻,颇有点恍若梦中,道:“我是在想啊,以前帝君下凡历劫的时候,如果没有做皇上,而是托生于寻常百姓家,我找帝君报恩,说不定也会与你寻个山灵水秀之地,弄上这么几间木屋。我们那时候就会过上这样的日子……”
木屋简室,人间烟火,一日三餐,两厢厮守。
这样的日子。
可惜司命白看了那许多话本子,却是个脑子不会转弯的,非要给他排一个什么帝王的命格。三宫六院,前朝后嗣,桩桩件件,没得惹人烦。
不过,现在补上倒也不算太迟。
东华又挟了一块糖醋鱼,细嚼着咽了,问道:“你既捉了鱼来,可是到外面看过了?”
凤九点头。
“如何?”
凤九抬眼看他,故意地面色绷了一会儿。又飞快地放弃,抑不住地展开一个笑来,道:“凤九喜欢。”
她当然会喜欢。
东华不自觉地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希望她喜欢。碧海苍灵是他的化生之地,虽然成年之后他待在这里的时间并不多,但此地于他毕竟意义不同。
他心底里希望着她能够喜欢,就难免要担着些心。尽管全四海八荒都将碧海苍灵视作灵渊福地,他却也生怕有哪里不够好,惹了她的不喜。
“晚上去我带你赏月。”说着,东华唇角挑起一抹笑来,意有所指地道,“碧海苍灵的月亮可比诛仙台的好看得多了。”
凤九知道这是在调侃她呢!不就当年为了去洗梧宫找她变成了凡人的姑姑,撒了个谎么?帝君小气!
但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她也不好着恼,只讪讪道:“那种小事,帝君怎么还记得啊?”
东华敛了唇边笑意,轻道:“关于你的事,未敢或忘。”
大事,小事,全都加起来,她和他之间的回忆也统共就只有那么一点点。
是不敢忘,也是不能忘。
凤九自觉睫间又有了些湿意,眨了眨眼睛,怔怔道:“可是,今天是月晦之日。”
东华道:“无妨,这里是碧海苍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