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宋云非趴在床上，死死盯着自己在手机搜索栏里打下的“姜啸南”三个字。

下面的关联词条都是“姜啸南车神”、“姜啸南为什么退役”等等。

十九岁一战成名，之后几年的职业道路可以用所向披靡来形容，甚至被外媒誉为世界摩托车赛史上百年一遇的天才，却在二十五岁的巅峰时期突然宣布退役，从此消失于公众视野。

赛车论坛里一条讨论姜啸南究竟因何退役的帖子时隔六年依然还有车迷难以释怀。关于他退役的原因，当年俱乐部只发表过一次正式声明，姜啸南合约期满，且他长期忍受伤病困扰，医生的建议是不宜再进行赛车竞技，职业生涯因此被迫终止。

这个说法受到大部分车迷质疑的原因在于，他在宣布正式退役前一个月的大奖赛上依然发挥稳定，看不出一丝一毫在走下坡路的迹象。

大家都心知肚明，姜啸南多年来积累了多多少少的伤病，只是最后严重到何种程度，亦或是另有隐情，外界并无从知晓。

更多数的声音认为，在他退役的当年，一位他最亲密的战友，在某场大赛中意外受重伤，最终不治身亡。也许是难以从悲痛中走出来，也许是唤起了他内心深处对死亡的恐惧，让他最终选择悄无声息地离开。

在纷纷扰扰的网络世界，有人在谩骂他，有人在惋惜着祝福他，也有人仍在固执地等待他归来。

宋云非仰起头，努力想把眼泪憋回去，终于回忆起自己对姜啸南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他是她爸爸最欣赏的赛车手，是那个多年前宋建明天天在她耳畔念叨的名字。只是后来他退役了，也从宋建明的世界里消失了。再后来，她爸爸好像也决心开始新的生活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屏幕界面停留在手机通讯录里，大拇指在空中悬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按了下去。

“喂，非非？”

“爸，姜啸南他，当年为什么退役？”

宋建明也很意外宋云非大晚上突然给他打电话是为了问这个问题，但也照实说：“我不知道。”

“这些年，你在等他重新回来吗？”

“当然，我一直在等他，直到这一刻我依旧在盼望他重回巅峰。”

“那你不想知道吗？”

“我曾经在心底祈求奇迹的发生。但如果这不是他想要的，如果他决心开始新的人生了，我更愿意换一种方式祝福他。”

“那你呢？”

“什么？”

“你也决定，开始新的生活了吗？”

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她就后悔了，她笃定宋建明听懂了，那么这句话，会变成了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他心里。

可她心里的刺呢。

她挂了电话，时针已经指向一点，她洗了把脸，然后轻轻打开房门。

本想去院子里透透风，走到一楼发现后厅亮着微弱的灯光，还有林茂那标志性的键盘敲击声和叫骂声。

一局结束，他摘下耳机，宋云非才走近。

“你怎么在这儿打游戏啊？”

“你不也被吵醒过吗，我打游戏动静可大了，在房间里会吵到他们。不过你怎么也没睡？”

她叹了口气：“睡不着，就，瞎逛逛。”

他向她发出邀请：“那你有没有兴趣，来一盘？”

她承认自己急需一番发泄。

“还有一台游戏本，我带你。”

虽然宋云非自认水平还行，但和他这样级别的比起来应该不太入眼，于是问他：“我会拖你后腿吧？你不会骂我吧？”

其实重点是后半句，这也让林茂开始反思自己平时打游戏的样子得有多吓人。

接着楼梯口又传来脚步声，贺修阳和从野都下楼了。

林茂一惊：“你们怎么都下来了？我今天声音有这么大吗？”

从野注意到宋云非还有点发红的眼眶：“哭了？”

她轻轻压了压眼眶：“没事儿……”

这边宋云非不肯开口说出了什么事，楼梯那边姜驰也一瘸一拐地下来了。

四个人异口同声地问他：“你怎么也不睡？”

“我睡了一天，早睡不着了，结果还听到你们大半夜一个个地往楼下跑，脚步声就没断过。”

林茂朝宋云非摊了摊手：“看来今晚游戏是打不成了。”

从野拍拍她的背：“各自回房睡吧。”

姜驰说：“我睡不着。”

林茂说：“那，要不来点？不过你也喝不了。”

这是宋云非第一次和他们喝酒，准确来说是看着他们喝酒。

她眼巴巴望着从野：“我也想喝。”

他一口拒绝：“不行。”

“为什么呀？”

“女孩子不能随便跟别人喝酒。”

“这又不是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