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窘寒酸
石头城内榕树里闻鸡巷东侧一处宅子内
任清宁将刘嬷嬷给的一百万钱还了借堂祖父家的五十多万后,又预留了宅子三年租金十万钱、给母亲用作府中的日用开支十万钱,还剩三十万便与祖母、母亲、兄弟四人平均分了好置办过冬的棉衣。
大哥东皇从自己名下的四万钱里拿出一万给了清宁:妹妹,我们都是男子,穿少点差点不碍事,你是女子又常出入各种宴会,该添两件上好的棉裘,不能寒酸了将来夫婿。
三弟西华将自己名下的二万钱也给了清宁:“姐姐,去岁我还有一件棉衣勉强能穿,倒是你,每次出门都要花钱赁隔壁的花家娘子做婢女,按次算,婢女一次就要三百钱,如今婢女的行情若是按月算,一月才不到两千钱,这一万钱,够她来咱家当半载的婢女了,你若出门时便叫她跟着,平时还能帮祖母与母亲做点家事,岂不是更好。”
“还有那刘府的马车,赁一次就要近四百钱,不如拿出六万钱去西市置办一辆马车,虽然车架样式差点马也不好看,但终归是自己家的,姐姐想何时出门都可以。”
任清宁红着眼眶道:不用,下次我自己去就成了,不用再带什么婢女,冬寒难熬,家里每人好歹添两件厚实的棉衣。
任母叹气道:你去见的都是世家的公子,身边怎么能没个婢女,虽然满朝都知我任家如今没有家资没落了,但我们世家的地位还在,绝不能随便嫁个商户打发姻缘,寻不到二等士族,那三等四等也是好的……
任母话没说完,任家祖母又咳起来了,众人见状都将钱将与母亲,大哥说:别的先放放,祖母的药不能断,先前买不起的参子,有了这些钱,且将买来,还有祖母屋中烧的炭,也换好的来,整日烟熏火燎的咳嗽安得痊愈。
任清宁面色凝重,心道,原来以为有了这二百万钱可以解一时燃眉之急,可看如今这状况,要花很大一部分钱装点门面虚事,恐怕难以支撑到除夕了。
越想心里越是难受,又不免从心底怨恨起父亲来,若不是父亲在世时不治家业,所得俸禄又四处馈赠,供养祖父母便罢了,还要供养叔父、叔母、哥嫂、以及五服内外的亲友,供养亲友也便罢了,他又喜交友宴聚,家中宾客,常有数十,他在世时俸不抵支也是常有的事,丝毫不管在新安时长年要赁屋乞贷,家眷为世人所讥。
父亲去世以后家中境况就更加凄惨了,家里仅有桃花米二十石,他却还留下遗言,不许母亲把新安任何一件物品带回京师,就连他自己下葬用得棺木都是杂木所制,自己可怜便罢了,连带留在世上的家眷亦如此可怜……
“阿姐你就别想了,就听我们的吧”弟弟西华打断她忆想。
在家中众人的要求下,任清宁还是花钱请了个婢女过来并置办了一辆马车,她吃穿都是家中最好的,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借着父亲在世时做官的清名,盼她能寻得一个士族夫婿,她若嫁得一个好的夫婿,那哥哥和弟弟的婚事便不需担扰了。
任家如今身处泥潭,而任清宁是从泥潭里开出来的花,盼这朵花能招引能人,将她一家人拉出泥沼。
三弟西华望着二姐窘迫的面容,深知她的忧虑,家中长久没有进项,虽然机缘巧合得了这一百钱的资助,却也难填这日久的窟窿。
前段时间他去刘府给姐姐赁马车的时候,刘府主君见他字写得俊秀,想要聘他给自己儿子做书童,一月三千钱,他拿不定主意,回家问大哥意下如何,大哥却道有失身份,说他的吏职现下虽然是浊末微官,但终有出头的一日。
大哥虽如此说,但西华心里却也知道,大哥吏职一年所得米、绢,根本不够供养家人。
所以思量再三,他还是决定去刘府做书童,一来可以得些月钱贴补家中,二来可以趁做书童的机会在刘府安静的环境下看书学习,也好过在家中鸡鸣狗吠嘈杂不堪的环境下庸碌度日。
今日不知为何外头格外的冷,北风像黏了冰渣的霜水层层侵透肌肤,任西华裹了裹身上的麻布披肩走得更快了,也许到了刘府在有炭火的屋内便可驱赶这沾身不掉的寒冷……
“是西华吗?”
西华回头,但见裹着棉衣的刘世叔拎着几个烧饼站在他的身后。
“刘世叔”西华向刘孝标行了一个问安礼。
“这冰天雪地的你如何还着夏裳?”
西华尴尬苦笑:世叔有所不知,自父故去,家中长久无一进项,祖母又病着,姐姐正是待嫁的年纪,衣食住行不好太过寒酸,两个弟弟尚且年幼,花钱的地方像破旧的漏筛难以细数,我年轻力壮,夏裳虽薄却也捱得。
刘孝标听罢泫然欲泣,哽咽着声音道:世侄,叔父这里有一千钱,你先拿着买一件差些的棉衣,挡一挡风罢。
西华摇头:世叔家的光景我也是知道的,并不比我家好过多少,我今日正要去刘府做书童,至了屋内便不冷了……世叔保重。
“西华!”
西华迫切想要逃离,却被刘